对于2012年来说，《女导演》确实太超前了。

如果不是因为白天工作原因参加了杨明明导演的连线，今晚我也不会翻出这部8年前的小众独立电影、不带快进的一口气看完（还看了导演的另一部自导自编自演的《柔情史》）。

连线视频里的导演，长发温柔文静知性，大概是所有人面对生人的那层壳的样子。在《女导演》和《柔情史》里，是完全跳脱的另一个人，真实、生猛、特别飒。

我从来都抗拒不了这股反差劲。

拍摄的背景大概是两个刚毕业的女文青，没片来约，就自己拍自己。

这被称为一部伪纪录片。所谓伪纪录片，就是演员表演得太真实、你以为这就是她们真正的生活，并感到窥私欲光明正大地被满足。其实从头到脚都是导演编排的脚本和台词。

片也简单，就是两个闺蜜拿着摄影机拍对方。

后来，人们管这个叫Vlog。

导演曾经是长发飘飘的国戏校花，而在两部片子里她的腹黑和幽默展现得淋漓尽致，很反差的真实、搞怪、神经质。至少我会觉得，和白天连线里的不是一个人。

所以艺术表达的魅力大概就是安放下各种各样的自己。

再回头看剧本会发现导演特别聪明，概念、台词文本、剪辑手法都很新颖，让人觉得“哇，电影还能这样拍”。

导演聪明在于一是让这个故事变得“好看”，一气呵成地好看；二是选角真有眼光，郭月像匹小野马，怎么都看不腻。

这是两人第一次当演员，全剧组也就她俩、拿着摄影机轮流转，总共花了2000来块钱，这个拍摄成本可以说是北京后海版的《路边野餐》了，剧情大概可以往《七月与安生》那块儿联想。

演技的真实自然绝对是这部电影最大的亮点，还有熟悉的街道、灰扑扑的北京、后海的熟食店……就是你的身边人，还没化妆。想起一位香港导演说过，你一定要“丑”才可以做演员。就是不要想着自己在镜头里美。

她俩都有两个大大的、不加掩饰的、明目张胆的黑眼圈，但没人在意、没人别扭。一下子觉得，原来银幕上不是一定要完美的电影脸，那些黑眼圈、痘痘、法令纹和她们的美，一点儿也不冲突。

关于美这件事，杨明明导演在一个采访中曾说过：“女孩到女人。如果非说有一个时刻的话，就是你对自己的欣赏，不会被任何外界的事物所怀疑自己的那个时刻。”

那些不加掩饰暴露的黑眼圈，与其说是一种真实，更像是一种自我认同的张力，是足够了解自己、足够爱自己之后的，足够不在意自己。

在意的是生活本身。

导演说搞艺术都是因为觉得生活不过瘾。然后就是表达欲很旺盛、一直要探索些什么来。

就是对生活的热情，有想法和爱折腾。

2012年是个好的节点。许多优秀的独立电影冒出来，单佐龙开始做HAFF，后来有了荡麦。毕赣看了郭月的《女导演》，郭月是毕赣《金刚经》的粉丝，那年两人相识，三年后《路边野餐》横空出世。后来郭月的演艺之路越走越顺，杨明明导演的《柔情史》也入围柏林。

2012年是个好的节点。那时候我刚上高中，正在为黑眼圈焦虑，也在盼望世界末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