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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一个故事的优劣好坏,不能浅薄的以故事的复杂或者简单程度来判定。可不可以尝试着从叙事的完整,人物的塑造,场面的调度,声色的渲染,甚至是哲学的思辨,神话的诗意等更多元的纬度来考察呢?



《北欧人》的序幕,在阴郁的呢喃声中缓缓拉开,宛如西西弗斯奔赴自己的命运时的决绝。即使威严酷烈的天火融化地狱之门,亦无法喝退勇士坦然迎面死亡的决绝,那是人类面对难以逃脱的宿命,慨然而歌的悲剧主义精神。




对王的赞颂,簇拥着英雄凯旋的消息。人前威严的支配者,用兵锋碾碎城邦,用铁蹄践踏村寨,那些靠杀戮和劫掠的威与利而铸造的铠甲和权杖,被濒死的敌人以怨怼的刀刃破开,王的筵宴结束,宾客散尽,他孤独的揭开覆住伤疤的布条,腐臭与疼痛折磨着战士,意识到命不久矣的他忘记了对劫掠而来的王后的警惕,和对虎视眈眈的弟弟那茁壮矫健的野心的提防。死亡的召唤蒙蔽了他的双眼的洞察和头脑的智慧——就像是衰败的雄狮带着稚兽巡视领地,俯下头颅致意的枭豺们的眼中,掩饰不住的寒芒并非是对王怀仁的感激,而是对王即将衰灭的喜悦和对幼王的垂涎。


循着某种的血脉中的征兆,王通过祭祀将古老的智慧倾囊相授——不要忘记来路,双足的皮囊之下,是渴血的狼灵。不要忘记荣耀,群狼寄宿的精神里,是对血脉的守护和誓言。不要忘记归途,用血和铁洗刷阴谋的耻,谁也不能玷污战士向往英灵殿的不朽。不要忘记智慧,命运戕害的痛苦是奥丁获得真理的自我献祭。

王与王子,他们的灵与肉在迷幻的药物和篝火的烟雾中纠缠,雄狮用自己流淌着鲜血的伤口,对幼兽解释生命的经验,而幼兽则循着本能,一路上溯至伟大神灵的庇佑之初。

王的时间太短,当命运女神需要他做的事情已经结束,奥丁已然迫不及待的要求他的战士回归英灵殿。当王与子结伴离开祭坛洞穴之际,迫不及待的反叛弩箭,便接连穿透王的胸膛,拼尽全力告诫孩子逃命的王,他那以残暴维持统治的一生,终究被更残暴的反叛所结束,临终之际,他唯有恶毒的诅咒,却丝毫未能动摇私生子出身的弟弟的决心,纯血的骄傲最终被自己鄙夷的杂血斩断,异教的继任者疲惫的放任猎犬去追捕幼王,便无暇他顾的享用起宫闱中的美艳王后。

失去了一切的幼王,丢掉了自己的名字,远遁他乡。那些在漂泊和乞讨中成长的岁月,是源于先祖的血脉为他赋予了强壮的肉体和狡诈的头脑,高超的武艺不及狼性嗜血的撕咬敌人的喉咙更为人所恐惧,作为高贵的战士,他唾弃自己为雇佣兵的生涯,看着贵族老爷们屠杀他拼命赢取的战利品的女人和孩子,深感被玷污了自己的荣耀的愤怒,在黑夜笼罩的废墟中,终于得到了女神的预言,唯有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才是重新挽回荣耀,才能洗刷自身的耻辱和罪孽,才能赢取回归英灵殿的资格。
于是他放下斧与盾,为自己打上奴隶烙印,潜入航向仇人所在之地的船只,从盲目杀戮的惴惴不安中摆脱,因为坚定而决绝的目标而重新获得宁静,他在幻想的谋划中积蓄力量,他在神祝的飓风中睡的安详。

在仇人的部落里,他扮演着沉默寡言的奴隶,按耐住数次油然而生的杀心,他循着预言去寻找复仇的剑,通过被枭首的愚人的指引,他从亡灵的手中夺得武器,只有死者的武器才能将斩杀者带去地狱,在燃烧的湖泊中,关于血亲与复仇的谶言他还未能参透。
他悄悄的藏在侍奉的奴隶中观察着自己被叔叔掳走的生母,她与本该是仇人的幸福依偎让他疑惑不解,然而血脉中的亲近让他不由自主的救下了同母异父的弟弟,这为他虚假的忠诚涂上了一层保护色,他受到了仇人长子的信任,拥有了选择女人的权利——这让他与同仇敌忾的落难姑娘得以媾和,在共同的目的中,他获得掌握着草药知识的大地女神信徒的支持。
于是他终于在黑暗中露出狰狞的爪牙,酒宴之余,他杀死了仇人长子的近卫,那钉在房上的伊克西翁私生子的肢体拼图,混淆了仇人的思想,然而部落的祭祀却看出了那流血的目的,倒吊的流血预示着奥丁信徒独特的文字警告,意图用人殉献祭神明以平息复仇野兽的愤怒。
然而他在黑夜中再次露出狰狞的厉爪,撕碎了祭祀的异教徒,用倒吊的尸体为自己的神献上祭品。他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野兽,有条不絮的接近着,被看不见敌人的恐惧所逼疯的弑君者。
在整个部落人心惶惶的时候,他在自己女人的帮助下终于觅得机会,怀着能够救母亲脱离魔掌的热枕,他潜入母亲的房间,然而得知的真相却是自己的生母才是弑君的真正主谋,心神错乱的他将愤怒宣泄到仇人的长子身上,取走了年轻人的心脏,已经暴露的他,远远的逃离部落。
然而弑君者在妻子的提醒下,意识到了他不可能仅凭自己复仇,成功的抓到了他的合谋者,他受制于人,只能以自身交换她逃离的一线生机。
弑君者在罹失长子的悲恸中赌咒,要以他的血来洗刷耻辱,然而等仪式结束,再回到关押的牢房,他已经被混乱中逃脱的爱人救出。
终于他决定放弃复仇,与爱人远走。然而在得知爱人有身孕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谶言“在血亲与复仇中选择”的意义:不彻底的了结这段血仇,自己的孩子将会被弑君者的后代无休无止的追杀。想通这一切,他只能在热泪中吻别爱人,跳船潜回部落,与弑君者做最后的了断。
由奥丁主持的霹雳天火,地动山摇的最后一个黑夜,王子已经对弑君者的屠戮已经开始,从阴影中暴虐的杀出,又悄然隐退的王子,犹如匍匐在黑暗中的死神,在部落混乱之际,他潜入弑君者的房间,不了却遭遇持匕攻击自己的生母,他的反击刺穿了生母的胸膛,又割断了弟弟的喉咙,姗姗来迟的弑君者绝望的看着一片狼藉中的复仇亡灵,悲痛的收敛亲人的尸骸,约定祭奠之后,在火焰燃烧的湖泊,地狱之门为血仇划上休止。
王子应约前往应许之地,他在山底悲哀的祭奠了被弑君者安置的妻儿尸体——他的生母与弟弟,唱着最后的祷歌,他一步一步奔赴了自己与弑君者的最终归宿,那是通向瓦尔哈拉英灵殿的阶梯,在那里,超度英灵的女武神瓦尔基里,紧紧的攥住缰绳,用蜜酒和亲吻迎接战士们的死亡。

近景予人以生与死混杂的神圣感




《北欧人》虽然拘泥于戏剧剧院的舞台化的叙事表达方式,但是其实却是近几年来少有的精品佳作,无论从画面的构图的把控,

(举例)两个镜头暗示人物关系和剧情走向——王与伪王

(举例)两个镜头暗示人物关系和剧情走向——王与伪王

与音色同调对剧情的暗示,还是从对北欧神话史实的改编和个人化的艺术处理,无不彰显了导演与制作团队一流的水平和高超的卓越艺术品味。

所谓的“故事没有新意”“乏善可陈”其实是一种没有经历过系统的文学与戏剧艺术培养的审美匮乏的结果,因为能力所限,不能够在影片中找到超出影片浅显表象的东西,近而失去了对影片复杂的信息的解读能力,从而跳出电影叙事本身,粗暴的用幼稚的主观经验去评判文学作品,这种做法往往会演变成:某种情节和段落不符合逻辑,这个故事我看过诸如此类的武断结论。

然而优秀的导演总是敢于挑战在螺蛳壳里做道场的事情,越是在一个司空见惯的故事中,不断地表象出自己独特的艺术审美和哲学思维,越是证明一名导演的专业实力和艺术品位,这也是为什么文学艺术能够经久不衰的原因——任何文艺作品,都有超越时代和个人主观经验的部分,艺术的形式仅仅只是形式,艺术的实质在于隐藏在千篇一律的形式之下的超经验的本质。

本作导演其实是用了一个北欧神话世界观的史诗改编的故事,掩盖了真正支持故事血肉的基督教文化内核。不得不佩服宗教文化的观念对于世界的改造,其实渗透在文学,电影,教育,经济等一切领域。所谓的西方文化霸权,其实就是一种价值观指导下对于观众潜移默化的改造工作,越是优秀的创作者,越是能够将这种文化重塑工作,做的轻描淡写却入木三分,这不仅仅是因为导演对于宗教目的多么的虔诚,而是在于导演及团队本身就在一种宗教世界观的环境中生长,近而这种宗教观念本身就嵌入了导演的认识工具,通过导演的努力完整的展现在电影中,因此这让作品在北欧神话的故事形式下脱离了北欧神话本来的逻辑和想要传达的感情,呈现出一种多义的模糊性,这种多义的模糊性,符合经过世俗化改造的现代宗教的信徒,对于北欧神话的用自己理解的宗教逻辑进行批判性的解读,近而形成对异教地区落后,残酷,邪恶等观念印象,这种印象能够维持广大受众对于自身宗教信仰的确定性和正义性,又能够在需要的时候随时被动员以形成排他性对抗性的信众预备役。从这里衍生到政治学,也就是为什么欧美国家都会以宗教辅国的原因,宗教对于社会的支持作用不仅仅体现在维护稳定的作用上,更能够对于一个国家的综合意识形态提供保护的藩篱,并且在需要的时候随时转化为对外的驱动力,这也解释了部分国家对外发动战争为什么丝毫没有负罪道德感,因为这一部分不和谐的因素已经被宗教消解和承担了,剩下的仅仅只是利益而已。

回到故事本身,故事本身即使是被破坏了北欧神话的内核,依然可以从其故事形式中推演一部分北欧神话想要传达的东西——虽然这种东西已经被西方宗教界“焚书坑儒”行为导致的所剩不多,无论是北欧使用的论文字,还是传唱的史实,记录历史的毡皮和木雕,在当代社会都已经很难复原其鼎盛时期的系统性。人们仅仅能够从偶尔出土的遗迹和记录在宗教裁判所染血的卷宗里偶尔发现零星半点,这也极大的激发了文艺创作者的创作热情,这种神秘感体现在宗教上则是小圈子私密化的各种奇怪的避世教派,体现在文学作品则是激发了克苏鲁荒凉冰冷的恐惧感的创作源泉,体现在游戏中则是让玩家乐此不疲的混沌,砍杀,英武的裸体壮汉在皑皑白雪中饱饮敌人的鲜血。

然而从这些在创作中我们不难发现,北欧神话具有一些普遍性的精神图腾,血祭人殉,热衷战斗,无畏死亡,劫掠野蛮,阴谋诡计,先祖崇拜等等。这符合其恶劣的地域环境对于历史及文化的塑造,不能从事农业,近而无法衍生出系统的农耕文明,居无定所的游狩为主的部落生活不具备食物的储备条件也导致人口不能扩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仅仅依靠血缘维系和浅薄的神话信仰加持是不够的,极容易出现上下反复和同胞相残,在不断地内讧中维持旺盛的战争欲望加重了群体混乱无序的集体潜意思认同,并以此为基础不断的丰富神话传说,但是囿于无法稳定,而没有专业的史官,教职体系,只能以祭祀,巫医,神婆,亲伦作为文化传承的直接负责人,这也导致了其文化具有典型的碎片化性质和不稳定性质。神话作为文化传播是一种伴随人类社会悠久发展历史的有效手段,以神话传播族群的经验智慧,不仅仅是靠仪式感约束参与者,更是利用神话中神秘主义和超自然主义的叙事维持对继承者的兴趣和自发性,以维持族群积累的实践中那些血泪的教训对于后人的保护意义,但是究其本质,这仍然是一种相对朴素的文化传播手段,而北欧的边缘地带仍然维持着这种传播方式也变相的证明其地区发展的滞后性和不健全。

因为在故事本身关于王与王子,伪王与王后的行为动机,其实是有禁得起推敲的内嵌逻辑的。

王与伪王的关系,其实正是本族纯血对于混血的歧视,这种歧视源于其部落的传统——劫掠和杀戮。从王作为纯血获得部落继承权,并且王在手上之际想要传位给自己的孩子来看,伪王作为私生子的地位,不过是王的父亲对掳掠的战利品的享用尽兴后的施舍罢了。这也变相的扭曲了伪王的性格,从其被称为“残暴者”就可以隐约窥见,对比王顶着奥丁庇护者的称号“渡鸦王”,“残暴者”明显具有更复杂的隐喻:究竟是先王残暴的产物?还是扭曲的性格导致的残暴?抑或是战斗手段酷烈嗜杀?还是一种群体对其无意识的贬低?

无论是源于怎样一种原因,伪王最终能够迎合这种群众的期盼,更加深了其作为私生子身上的悲剧性烙印,这也侧面的解释了他与王后通奸,最终弑君的行为。

而王与王后的关系,从第一幕王后怒斥王子中已经埋下了伏笔,虽然王后怒斥闯入房间的王子,但是作势欲打的态度以及说明了其对王子的厌恶,这种厌恶源于王子对其父亲的崇拜和模仿,那种对于王后的强势,丈夫的强势,孩子的强势。

孩子对母亲的私密空间的侵入

注意这句隐藏在训斥之下台词的一语多关性,预示着王后的秘密

王子如同王的徽章,是王对战利品的征服的证明,也是王生存的价值和目的所在,这在被劫掠被强行生育的王后看来,其实是一道巨大的伤疤和羞辱——为了生存而委身屠杀自己家族的侵略者,漫长的仇恨吞噬其心灵,时刻对枕边人生啖其肉,挫骨扬后的憎恨只能深埋在恐惧死亡和欲报血仇的谄媚笑容之下,

但是宫闱出身的王后所拥有的权谋和见识,其实是野蛮人所不能理解和觉察的。王后已经在漫长的考察中物色了合适的复仇工具,以经历共情,以美色复活,以合谋媾和。罪恶的血液在觥筹交错间不经意被揭开,又在王的轻率的自负和昏聩的衰败中被错过。

导演的隐喻:王后与伪王的饱含深意的对视在王背过去的一刹那暴露

宠臣的警示激怒了伪王,

却对于唤醒王徒劳无功。宠臣是一群玩弄小聪明的人,他们尖酸刻薄,偶有金句,察言观色,却以色娱人。所以注定为人所鄙,不得轻信。

因而王与伪王和王后的三角关系,其实是交杂在客观的时代局限性造就的悲剧,是由三个人各自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共同编织成的一次势必发生的冲突。

而王子如同那些肤浅的观众,对于即将发生的悲剧懵然无知,他在父亲威严的王权和母亲怨恨的忍耐和伪王虚伪的效忠所表现出来的假象中,快乐而兴奋,充满对未来的希望。当父亲被杀时,他仍然鉴定的以为母亲与自己是站在受害者的身份,而破坏了他家庭的伪王是恶毒卑鄙的背叛者。

所以当他试图营救生母时,生母嘲讽他仍然相信所讲得童话故事?

注意这句双关台词:其父亲单纯在于相信受害者会爱上劫掠强迫的强盗

这一这句双关台词:阿姆雷特的复仇其实也包含着他心智不成熟的地方

被生母揭开真相的王子,难以理解的怔在原地。

这一段自白极其的复杂,不仅仅是阐述了一场战争,一个受害者的憎恨,更是述说一个家族的罪恶,和一场始于阴谋的爱情,更是一场生母对孩子的复仇,对亡灵的复仇。影片在之前积攒的矛盾在这里集中并一次性的爆发,作为被劫掠的战利品的女人,从未被王当作人看待,而只是作为一个生育的工具,王将她从王宫闺阁中劫掠,强行让她怀上孩子,而转头沉迷于财富和新的女人,不断的投入一次又一次的战争,这个女人在恶魔的身边战战兢兢,以身侍虎的恐惧和厌恶让她恶心,肮脏的王却要原本高贵纯洁的她低头俯就,不仅仅是肉体的凌辱更是在精神上给他带来无限的折磨。而那些“对身为私生子却毫不羞愧”的伪王,却能够通情她,知道了她的一切而接受她,不厌恶她的过去,也不畏惧与她在一起的未来,王后和伪王的结合是自愿的,所以王后无比宠溺与伪王的孩子,这与她试图掌掴王子的过去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作为一名母亲,她从未爱过自己第一段婚姻的孩子,对于她来说,这个孩子只是个耻辱的证明,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所以当王子再出现再她面前,她既震惊,又愤怒。她用最残酷的方式报复自己的亲生孩子,这一瞬间来自于伦理上的震撼远远超过了戏剧本身要表达的冲突,她以女人的身份面对自己男性的孩子,这种残酷性击溃了王子对于母亲一切美好的认识和想象,

母亲对于儿子的性吸引力,是异性之间必然存在的本能反应。随着孩子的个体意识觉醒,孩子对于母亲的认识从动物性逐渐过渡到人类的范畴,对于母亲的性吸引力自觉的规避和拒斥,转而向男性特征更为外显的方向发展,在这个过程中,源于父亲符号的引导和榜样作用与母亲对孩子减少控制和干涉相辅相成,如果一方失控,则很容易形成男孩对母亲依恋的谬误想象,这种想象并非是生物性的,但是却是被生物性的印象所主导,成为了心理学上的一种特殊现象。而王后对于王子的殴打和控制,在王子的幼年生活中占据了对母亲的全部感受,

飞奔给母亲报喜讯

被母亲作势欲打的恐惧

听闻王回来而改变态度的王后

对刚刚要殴打的王子的安抚

这种关于“爱之深,喜怒无常”的错误认识,贯穿了王子对于母爱的认识,所以王子是以王的立场观察自己的母亲的,这一方面源于王后对于王子的拒斥和梳理,一方面源于其父亲缺乏对家庭关系的认识和了解——即王后批判的“全部精力都在银子和婊子上”。

然而王子依然是人类,所以王子只是隐隐的意识到对母亲的依恋,而并非将其当作真正的客观冲动,换言之,他依然是以孩子的视角观察母亲,甚至时刻准备向母亲屈服。然而母亲将这种模糊的想象,她察觉到,甚至是说她刻意培养的东西,转化为一种现实的行为。直接的击溃了王子对于世界认识的心理防线。我们看到一个以一当十的战士甚至拿不稳剑,这一吻其实是最为残忍决绝的断绝母子关系的行为,比任何语言上的尝试都直接而血腥。

面对亡灵怒斥的疯狂女人

这也为她作为一名母亲,协助伪王追捕儿子,甚至最后持刀杀害王子的原因。

这一次决裂,让王子再无法面对自己的母亲,也无法面对母亲面前的自己,彻底的击碎了他的观念,为其背后的弑母悲剧埋下了伏笔。

对于世俗伦理的彻底瓦解,意味着需要新的伦理进行替代。人类归根究底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不能够脱离社会关系的作用,所以当父权虚伪,母权坍塌,父与母都失去了权威性时,被空置的权威性才会显露出笼罩在之上的宿命感,而这宿命感需要一个载体,即作为唯一的那个【全】的上帝。因此在上帝的面前,所以人都是民,是无父母兄弟的。这也使影片的宗教属性吞没了原本北欧神话的多神属性——它们无法解决形而上的哲学问题。

自此,影片的王与伪王,王后与王子,形成了一种奇妙的互动关系,王子曾经崇拜王,到后来通过家庭关系的坍塌否定旧的王所代表的家庭伦理,这让王子消解了复仇的意志,失去了复仇的动力,自己的复仇是对王后作为受害者走出来的新家庭的破坏,而自己本身就是一种天然罪恶的结果。这使其失去了复仇的正义性,剑锋不再锋利,情感不在炙热。

因此这也就构成了后来同意与恋人出逃的逻辑动机。

然而在这里,影片笔锋一转,将血亲复仇的陋习批判的淋漓尽致。在象征着北欧文明(落后,野蛮文明)的生命树的感召下,王子原本已经放下屠刀,却突然觉醒“斩草不除根,日后必大患”的逻辑认识,这层逻辑认识其实仍然具有天然的悖论,但是却极度符合欧美国家的宗教世俗观念,如果血亲复仇是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那么预防性血亲复仇而去屠戮满门,则变成了可以上升到歌颂的勇敢行为——我是为了保护我的家人而杀人。这里,王子重新提起屠刀,为了自己的孩子不为伪王的后代寻求,重新折返伪王的部落,最终杀了自己的生母,弟弟,并与伪王同归于尽。

我不认为作者在鼓励血亲寻仇,他将故事以这种形式体现本身就耐人寻味,在关于阿姆雷特的史实中,完成了复仇的阿姆雷特其实带着爱人移居别处。而导演安排王子与伪王,在火山喷发的地狱之门展开肉搏,最终双双殒命的结果,本身就有一场激战正酣却意犹未尽的虚无性。

交战双方在烟雾中模糊了身形,失去了人物的外观特征,在超自然的背景中互相砍杀,作为主观视角的王子在战斗中渐渐的显露颓势,我们的目光随着旋转的镜头过度到伪王的身上,

作为道德预设为反派的伪王则表现出一种谦谦有礼的决斗行为,王子已经逐渐势颓,而伪王渐渐占据了上风,这里绝对的反转不仅仅的简单的戏剧反转,

其实是从失去了一切的爱人,孩子的伪王,对有了新生孩子的王子的死的欲望对生的欲望的战斗。

力竭跪地的王子

给予对手喘息时间的伪王

过度到,双方在战斗中渐渐摆脱了现实的属性,变成了符合北欧神话中预期的征战不休的英灵的形象,没有善恶,没有目的,只是单纯的战斗。

到最后,支撑着人类互相搏杀的只剩下单纯的杀死对方的欲

到了这里,双方已经不像人了

这使得影片在具备了某种超经验主义的意味,观众在通过反复观看这场战斗,赋予了英灵以复活,重生再战斗至死的现实意义。

导演故意将火与雾的布景中置入抹着油的武者的目的,就是剔除现实性,尝试营造一种神话氛围的努力。

包括其在影片中大量的引用神话的象征,谶言,预兆之类的片段,本身就是一种超经验的尝试,常识上,任何一次超自然的意向都可以用逻辑去解释,仅仅是因为人类以逻辑去认识非理性的世界。而导演的意图则是在于提出一种设想,我们是不是过于依赖以理性认识世界而忘记人类直观认识世界的可能性?这种大面积的驱赶理性,本身就是一种宗教世界观念下的作用产物,我们不能评判其究竟是否具有超越影片所表现出意图之外的立场,仅就其对于理性的怀疑态度来说,还原人类对于感性的把握,也是人之所以作为人的一个重要的因素。

生命之树

命运女神

愚者谶言

亡灵之剑

渡鸦解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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