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炮灰三十年:谈毕胜男女性意识的觉醒
趁着国庆放假,紧赶慢赶把《虎妈猫爸》看完了。总体来说,这部剧剧情扎实少狗血,编剧的台词功底尤深。毕胜男和毕大千在病房外的那场对手戏,直直地把我看到哭。
这场戏的起因是,毕大千逼茜茜背诵《必胜决》,成了茜茜儿童抑郁症爆发的导火线。毕胜男在病房外斥责父亲,并第一次毫不留情地指出:毕大千毕生引以为傲的教育方式根本上就是失败的,是赤裸裸的失败。毕胜男作为受害者,现在要毅然决然地反对他继续“毒害”自己的外孙女。
这场戏是全局的一个重要的分水岭,它宣示着毕胜男自我意识——尤其核心的是女性意识的彻底觉醒:毕胜男作为女儿,第一次向父权宣战。调侃地说,毕小姐做了三十年的炮灰,现在她不再拒绝承认自己是炮灰了,她开始享受做炮灰的过程。
毕胜男的性别是她成为炮灰的根本原因。女权主义的祖奶奶波伏娃在《第二性》开篇就说,女人不是天生的,女人是被造就的。毕胜男的性别意识从她一出生就被压抑着。 “胜男胜男”,听上去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实质上却与“盼睇”“招娣”没有区别。有在乎才有比较。真正疼爱女儿的人,会尊重女儿的独特性,悦纳女儿的性别,不会把她与男性进行比较。毕大千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固然重男轻女却耻于作期盼儿子的可怜状,于是便把女儿当儿子来养,处处以高标准要求,期望能胜过男孩。毕胜男从小就被要求考第一不说,还肩负着为弟弟打架出头的重任。很难想象能考赢打赢男生的毕胜男,在智力体力上都优于男生的毕胜男是一个行止优雅的淑女。更有甚者,毕大千用“当着全校师生检讨”的粗暴方式惩罚与男生“亲密”交往的女儿,把毕胜男青春时期唯一的性别萌动也扼杀掉。这样,少女毕胜男的自我认同就被建立在“战胜异性”的基础上,而非与异性相互吸引。带着这种错位的性别意识,毕胜男从小城镇来到了北京。
毕胜男的女性意识,开始随着京城的灯红酒绿一点点觉醒。她身边的女神唐琳,就是唤醒她意识觉醒的老师之一。唐琳的一笑一颦、穿衣打扮一定给这个土包子姑娘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十年之后她还会提到唐琳“顶着一头洗得香香软软湿湿的长发上自习”“男生大声表白全寝室都大为感动,唐琳却顾自地睡去”之类的典故。写到这里,我想到了我刚上大学时的一件趣事。早起去水房洗漱,同学见我把洗面奶像护肤霜那样在脸上涂涂就用水冲掉,很是鄙夷:“你都不打泡就抹啊?怪不得你脸上总是油光闪闪。”我当时特别囧,没好意思说我是上了大学才开始用的洗面奶。我想,毕胜男大概类似被人嘲笑的经历也少不了,说不定嘲笑她的人中间就有唐琳。说不定毕胜男就是一个用了十几年肥皂洗头、用洗发水不打泡的姑娘,所以她才会一直记得唐琳那头“香香软软的长发”。
被启蒙的毕姑娘,开始了与命运的斗争。毕姑娘爱上了跑步。最然在今天看来,跑步已经是中产阶级标配,但是在那个年代,跑步绝对是穷人的娱乐。如唐琳罗素那样弹弹吉他唱唱诗,有事没事旅旅游,才算情调。而且我很是猥琐地猜测,能帮弟弟打架出头的毕胜男说不定是个胖墩儿,是为了减肥才去跑步的呢。怪不得唐琳会不屑与毕胜男为伍,十几年后还耿耿于怀毕胜男用“陪跑”带走了罗素的心。
唐琳不会知道,毕胜男带着罗素跑,跑出了毕胜男和罗素之间的爱情,还跑出了毕胜男的女性特质。有过长跑经历的人都懂,跑者对陪跑人的感激和依赖之情能有多深。陪你跑过一个又一个撞墙期的感觉,真真儿地就像陪你度过一个又一个人生的坎儿。跑者之间这种同呼吸共命运的感觉,就如情侣、夫妻之间一般作为陪跑的毕胜男,已经不再去想如何战胜罗素,而是想着如何帮助他。毕胜男兼职挣钱给罗素买机票,这件事充分地说明毕胜男已经不再敌视男性,而是开始学会接受自己的性别,用女性独有的温柔方式去支持男性。
刚柔并济、有张有弛,毕胜男和罗素就像转轴和轮胎那样结合到了一起。小家庭开始“突突”地往前跑起来。罗素喜欢的就是口感醇厚刚劲的那杯茶,像半发酵的乌龙。毕胜男将醒未醒的女性意识刚好可以满足他。用半糖主义拿住罗素就可以了,如果没有女儿的话。“你绝对不会知道一个母亲可以为了孩子牺牲到什么地步”,毕胜男这样说。你也绝对不会想到一个母亲可以为了孩子改变到什么地步。毕胜男为了给女儿撑起一片自由成长的天,活脱脱从一只“职场不锈钢虎”变成了“金刚虎妈”,不仅要跟代表夫权的公婆斗到底,还要把父权带来的阴影也彻底清算。
一直以来毕胜男惯性地、弱势地被毕大千支使着。她可以坚决地对公婆的“贵族式教育”说“不”,果断地把女儿接回自己身边,但面对毕大千的横加干涉,她也只敢帮助茜茜蒙混,根本不敢当面指责。甚至毕大千拿喂猫的饭盆给茜茜盛饭,毕胜男给婆婆家做脏活儿赔罪,回家也不敢冲父亲发火。但是,矛盾日积月累,最终是要爆发的。矛盾爆发的导火索就是茜茜的抑郁症。幼小的女儿白日里行尸走肉地机械学习,黑夜里被噩梦吓醒不得安眠,毕胜男终于忍受不了看着女儿走进悲剧的轮回,变成第二个自己。她要跟父亲撕破脸,把这颗毒瘤从茜茜的成长中剔除掉,就算摧毁毕大千的自尊也在所不惜。
她明明地告诉毕大千,作为他苦心孤诣的“作品”,她毕胜男不仅发自内心地不认同自己是个成功的人,甚至她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快乐的人、健全的人。她告诉他自己活得有多失败、多痛苦、多难受。她告诉毕大千他给她造成了一万点伤害和抹不去的童年阴影。她告诉毕大千,不仅他看不上的儿子毕然是他一手造就的,他引以为傲的女儿也只是自欺欺人的幻象。这一点对于毕大千来说,真是致命的打击。毕大千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活了一辈子,能够拿出来说道的无非就是带了多少重点大学学生、培养了个多么优秀的女儿。学生和女儿,成了支撑毕大千的两根拐棍,可以用来站立,可以用来打人。
毕大千把女儿当成儿子养,殊不知这世上有“俄狄浦斯情节”的存在。毕胜男一席话把自己说得爽歪歪,却生生把父亲的拐棍之一打成了烂泥。在女儿孙女的双重否定下,毕大千受到刺激住进医院。这时毕胜男去跟他当年的得意门生们表白,请求他们去医院探望,也只是作为女儿的怜悯心发作,为老父亲保全仅剩的一根拐棍,不忍心看他瘫倒在地罢了。以毕胜男对人性的洞察,她不可能不清楚,毕大千的学生们根子上是记恨他的。这些功成名就的中年人,给老师送送花、说几句好话,跟随手扔乞丐几个钢镚儿没多大区别,表面工夫而已。
但是对于毕胜男来说,她要做金刚虎妈,也要做孝顺女儿。她用这种方式保全了老父的自尊,也补偿了自己对父亲的歉意。从此以后,毕大千可以活在对往昔辉煌的回忆中,但却再无权染指祖国的蓓蕾。至此,毕胜男赢得了女权捍卫战的全面胜利,为女儿抵挡住了拜金主义炮弹、绿茶炮弹、应试教育炮弹,用自己化身浓浓炮灰也在所不惜的英勇气概,为罗茜茜走上独立自强新女性历程开辟了道路。

虎妈猫爸(2015)

又名:Tiger Mom

主演:赵薇 Wei Zhao/佟大为 Dawei Tong/李佳 Jia Li/纪姿含 Zihan Ji/潘虹 Hong Pan/郭凯敏 Kaimin Guo/韩童生 Tongsheng Han/崔新琴 Xinqin Cui/王森 Sen Wang/董洁 Jie Dong/郭晓婷 Xiaoting Guo/蓝盈莹 Yingying Lan/孔琳 Lin Kong/韩青 Qing Han/祖峰 Feng Zu/刘亭作 Tingzuo Liu/张新华 Xinhua Zhang/李明珠 Mingzhu Li/田雨 Yu Tian/颜丹晨 Danchen Yan/张恒 Heng Zhang/孔维 Wei Kong/郭昊伦 Haolun Guo/褚栓忠 Shuanzhong Chu/倪大红 Dahong Ni/刘奕君 Yijun Liu/张译 Yi Zhang/李野萍 Yeping Li

导演:姚晓峰 Xiaofeng Yao编剧:申捷 Jie S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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