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大家热衷讨论的金额犯罪可视化，我比较关注这部戏中两位核心男主的命运轨迹。或者说，我感慨于这个故事里那种对“什么程度算作恶”的探讨。

郭富城饰演的卓家俊，无疑是全片最着力塑造的人物。作为IT精英，当他以为自己是凭借着个人能力一步步晋升时，却已经如一只懵懂的小虫，掉入了一系列肮脏交易的蛛网中。

不过这只“小虫”也绝非傻白甜，他是有过阴暗过往的。曾经他因为困顿，在暗网里兜卖过电脑病毒，也为此受过牢狱之灾。在他被牵涉进洗钱集团纠葛，被人追杀逼入“大馆”并进行抗争搏斗时，我忽然想到，其实“大馆”这个建筑群背景，也暗示着他命运里某种如影随形的恐惧。

一个坐过监的人，除非无耻至极，是会恐惧再次入狱的。林家栋饰演的陈明志，恰是拿这个过往作为“污点”持续勒索卓家俊的。他派人追杀卓，在“大馆”围殴他，这个“大馆”，是由前中区警署、中央裁判司署、域多利监狱和原有的十多座古迹组成的建筑群。其中的域多利监狱，一直是香港监狱系统的中心枢纽，见证过香港开埠、 第二次世界大战 、香港作为收容越南船民的第一收容港及香港惩教系统的历史发展过程，自1841年建成，2006年才结束实际使用功能，2018年作为公众艺文空间开放，迄今已有超过180年历史。

现在去“大馆”参观，都还可以在域多利监狱体验“坐牢”感受，曾经的牢房区域，在漆黑一片中，模拟监狱牢房的床位设置观影位，游客可以在这里落座观看投影录像，沉浸式感受不见阳光、没有自由的状态。投影也会展现曾经的犯人如何在墙上用刻画印记的方式计算时间等细节，可谓触目惊心。

了解到这样的所在，可能才会知道影片中的这段打戏并非“无厘头”，而是在缠斗中也暗示了卓家俊多么想挣脱和逃离曾经的行差踏错，也和影片中他女儿宝儿一次次对着亲爱的爸爸的提醒式提问重叠叩问：“爸爸，你在做什么呀？”

无论这个爸爸卓家俊做什么，他的痛苦他的挣扎都需要导向还能够和家人过上安宁的生活，所以他在每个再走一步进进入泥潭的选择里都稍微后退了半步，没有让自己的污点扩大化为污渍甚至全面污染。

心里的病毒，甚至要比网络病毒，更难把控一些。

就这个角度而言，其实卓家俊和陈明志是相互缠绕，互为镜像的两个人，只是一个是污点英雄，一个是迷途难返。

是的，陈明志，是让心灵病毒失控的那个。

其实陈明志本质也是一个反常规的恶人。他在整个故事里并非完全脱轨，甚至他有很多心软的时刻。

首先他不是犯罪集团最大的首脑，甚至某种角度来说，不过只是个高级白手套，但他没有停留在可悲的白手套层面，而是力求表达这个位置上的骑虎难下之感。

第一次的不忍是在至亲和下属的生死之间做抉择，真正的大佬是可以残忍到对他至亲下死手的，这让他不得不献祭了心腹Frankie。

第二次的余地是他根本没有顾上，甚至有意放松了对卓家俊及其家人的关注，他从始至终也没有那么忠心于黑恶势力，他的底层诉求只是保住自己和家人罢了。

所以才有了那么“爽文”的连开四枪，才有了写着“winner”标志的车载监控拍下了他杀人始末。那一刻我恍惚了，我觉得卓家俊和陈明志都“赢了”，只是一个是在协助警方取证，一个是用暴力遏制了更多的暴力，非常不可取，只在私心的报复上完成了解脱。

细想来，两个人都是高智商人才，不然不会有如今的社会地位，高知诱惑着他们可以运用信息差谋取巨大利益；他们的家人都因为他们陷入险境，甚至他们的家人都吃着同一种药物；他们都腹背受敌，被多种利益左右着抉择的不同走向，但归根结底，最后的那个方向是自己可以决定的，随时放下执念或许就能扭转天堂地狱的。太可惜，在最后的分岔上，他们不再互相凝视，而是走向了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