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给一部电影写上一些文字只是单纯地为了不去遗忘。因为电影与文字都自成体系,用文字来言说画面既困难、又徒劳,尽管我们可以找出许多讨巧的方法,用我们的意图去阐释、去误读。但言说的冲动时常困扰着我,而且发现,越难被言说的电影,就会越引起人们言说的兴趣,真是一个可爱的悖论。

所以碰到这些电影,我们就应该有自知之明,把语言试图要达到的目的降到最谦卑的高度——保存记忆。《埋没的森林》便是一部优雅而难缠的电影,不经意的,它就从容地展示了一座影像的富矿,但它并不沾沾自喜,而是浅吟低笑。如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突然就看到一片依水的绿洲,不招摇,但昭然。

评价一些电影所用的文字,就像挤干瘪的牙膏,实在不愿意说,但不得不说;但另一些电影,文字却像拧紧水坝的水库,很多话要倒出来,却不知怎样控制,于是只剩无言,或语无伦次。它虽然起名《埋没的森林》,但这片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埋在地下的森林,直到影片最后才出现,之前,都是小镇上一些无关的琐事,好像也有爱情,但爱情很快就琐碎化了。人们的对话悠长而缓慢,令人想起片子里提到的两种动物,骆驼和鲸鱼。骆驼悠闲,鲸鱼沉静。

这便是它的品格。很多个散漫无心的镜头,散漫无心的琐事,散漫无心的对话,构成了这部电影。总体观感便是一只骆驼,或鲸鱼。徜徉于沙漠上或海洋里,噪音都消弭了。反复出现的顺水漂流的纸船,安静而宿命,不待人发现,自芳于荒野。

很难用“物哀”这个词。或者这种情绪就是物哀所生发的。看到夕阳的慢慢落下,看到房子的缓缓移动,去听阿婆诉说往事,去追着鲸鱼车跑,去操场画一个“梦”字。被称为无聊吧,那就是我愿意的,因为它不去争那些美,美就来了。用什么词好呢,是文字太贫乏,还是我太贫乏,物哀吧没办法,虽然它更高一些,更低一些,更多一些,也更少一些。

有时也欢喜的。埋没的树林终于被发现了,地底下,很多没有叶子的树,但都还挺立着,有远古的情事在他们之间流传。但那些人安静地走入这森林,回回转转,老人与孩子也来了,都抬头去望,生灵之间的对话,连精灵都跳跃着,这不是欢喜么?

还有灯笼,在森林升起,像地底的爱情。气球吊着灯笼,温暖那些树,寂寞的树,和人的笑声,或半空中的神。被沉重的火山灰覆盖的树,重见天日的树,粗得像父亲胸怀的树,开始笑的树,花火灿烂的树,随风起舞的树,都来了。平平安安的小镇,都粲然而动了。

我们自己的埋没林,正等待发掘。

美丽落幕时,我不说我看到了所有。有种东西永远发掘不尽,那就是美。这片森林降临时,我们欢喜,但我们应该时刻欢喜。三个女生在阳台上讨论骆驼。一辆车身刷成蓝色鲸鱼的卡车在水中的倒影。老婆婆坐在地上。小孩子们在地藏菩萨日讨钱。24小时便利店。摩托在奔驰。山无语。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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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埋葬的树木埋もれ木(2005)

又名:梦幻森林 / The Buried Forest / umoregi

上映日期:2005-06-25(日本)片长:93分钟

主演:浅野忠信 / 左时枝 / 平田满 / 夏莲 / 岸部一德 / 中岛朋子 / 仁科贵 / 坂本澄子 / 田中裕子 / 

导演:小栗康平 / 编剧:小栗康平 Kôhei Oguri/佐佐木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