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结局存在一个巨大的谜团:健一知不知道夏美的枪里没有子弹?
可能性一:他知道,一切只是做戏。
可能性二:他不知道,他确实愿意死在夏美手上。
然而可能性一根本不成立,若是知道枪是空枪,健一根本不会给夏美这把枪。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是真实的黑道帮派斗争,让夏美拿一把空枪毫无意义。健一给夏美枪是为了在他们二人有难时以备不时之需,尤其是利用黑帮对女人的警惕性较低这一点。还有人认为这是健一预先设想好的和崔虎一起演场戏试探夏美的真心,而电影的某些台词这样解释似乎也很合理,但这依然不可能成立。再强调一遍,这是一场黑道间的生死搏斗,不论崔虎还是健一都绝不会把无谓的儿女情长放在第一位,还特意事先计划试探夏美是否愿意为了健一牺牲,极度不理智的傻瓜才会这么做。这二人若是这样的人,混迹于歌舞伎町的黑帮间早就死无全尸了。
所以很明显,给夏美枪的时候,健一绝对不知道里面没有子弹。当健一对夏美“开枪吧”,他是真心的,崔虎仅仅是在看戏。
而有人说,当健一直视着夏美时,他是在赌夏美不会开枪。这句话不能说对与错,因为这整个过程中健一的情绪和立场在不断地发生变化:他闭上眼,准备死在夏美枪下,但夏美犹豫了,于是这个以为自己将死之人转过头来,在夏美的眼睛里寻找着犹豫、哀伤和不舍。二人对视的那一刻,健一回到了与夏美的“战斗状态”。一个真正愿意牺牲自己来成全对方的人在此刻不应该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问你怎么还不开枪的,而是会抢过枪来一枪自尽的。直到最后一刻,健一仍然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夏美,刺探着她的真心,不愿付出自己的全部。
夏美扣下了扳机,果然不出意料。健一亲手杀死了夏美,依然不出意料。
他们不是不爱对方,他们只是更爱自己。夏美和健一是极其相似的,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做。他们活得不像人,像野兽,他们受丛林法则的摆布,他们的要求仅仅是最低限度的生存。爱情,对他们而言不是奢侈品,而是个笑话。他们习惯性地撒谎、试探、不信任。就当他们逐渐开始合作、信任,上天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两个人只能活一个,怎么办?
书中这段写得更为残忍和真实,书中小莲几乎注定成为弃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奋力反抗,将枪口对准了健一。健一完全理解小莲的做法,他知道若是他处在小莲的位置也一定会这么做。但他并没有束手就擒,他奋力推开了小莲对准自己的枪口。那一刻,他们二人都在为那唯一的生存权斗争。最终,给小莲只剩一颗子弹的枪的健一胜利了。书中更没有浪漫的海边追逐和雪景,健一几乎是立刻在车中击毙了小莲,因为他清楚过了此刻自己将下不了手。
电影的最后,健一在雪中屹立了一晚,那是他最后的赎罪,他埋葬小莲的同时埋葬了自己的良心与真情,成了一个心死之人。而书的结局更为残酷,健一记得小莲和这段短暂却深刻的情愫,记得那个自己的分身,但这并没有任何意义。生活终将继续,刘健一回到歌舞伎町继续做他的黑货生意,记忆逐渐淡忘,最后一句话是他想着自己终有一天要干掉杨伟民。三天的刻骨铭心终究成了一场梦,梦醒之后生活还会继续,而小莲和她的一切只会随着时间流逝被淡忘。
我心疼健一,这个在歌舞伎町游走的混血儿,这个凭借感觉混迹于黑道帮派间的蝙蝠。但我更心疼小莲。健一和小莲是相似的,他们同样被自己的身份所束缚,但小莲不仅要与丛林法则斗争,还要与来自男权的暴力抗争。健一经受过的一切,小莲要双倍地承受。
人们感慨夏美扣下扳机的无情和健一让她开枪的深情。然而电影展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状况,让我们无所适从。若是枪中有子弹,夏美将成就健一的深情。但若是没有呢?当你真的发现对方扣下扳机,而你的生命意外得以延续,你没有停止思考停止呼吸,你将怎么看待你的爱人?你还会像之前那样勇敢地牺牲自己付出一切吗?
或许所谓的死在所爱之人手下不过是种自私和懦弱。

2016.1.14.

不夜城(1998)

又名:Fuyajo / Sleepless Town

上映日期:1998-06-27(日本)片长:122分钟

主演:金城武 Takeshi Kaneshiro/山本未来 Mirai Yamamoto/椎名桔平 Kippei Shiina/郎雄 Sihung Lung/曾志伟 Eric Tsang/周海媚 Kathy Chow/铃木清顺 Seijun Suzuki/驰星周 Seishu Hase/森田芳光 Yoshimitsu Morita/长江英和 Hidekazu Nagae/永泽俊矢 Toshiya Nagasawa/修健 Jian Xiu/佐佐木梦绘 Yumeka Sasaki/田口智朗 Tomorowo Taguchi/谷原章介 Shôsuke Tanihara/华荣翁 Hua Rong Weng

导演:李志毅 Chi-ngai Lee编剧:李志毅 Chi-ngai Lee/野泽尚 Hisashi Nozawa/驰星周 Seishu H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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