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年轻的女孩,芳心未许。在我永不停歇的年头里,总有些想法活跃着:远处的森林消失何处?古老的柳树矗立着,每棵树旁都有一个雪人。厚厚的冰层下藏着冰冷的湖泊,它们诉说着午夜何时降临,在冰层深处蕴含着少女的爱情。拿一把斧子,我要凿开冰层,完成我的使命。目光穿过厚厚的冰层,我命中的爱人,他的面容浮现……

两个姑娘拿起斧头,凿开了冰层,看到了自己的命中爱人,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是捷克黑童话《野花》里其中一个小故事,充满残酷的诗意。



所有的神话都是人类的童话,所有的人类童话都来自人类的童年记忆。在那个野兽横行的漫漫长夜里,人类经过数百万年的进化,从食物链的中层一跃成为黑暗森林顶端的王者。

但黑夜尚未过去,危险潜伏在深林深处,未知的恐惧和对下一代的教化使命催生出最初的部落英雄故事。这些英雄们在一代一代的口口相传中,插上魔幻的翅膀,成为人们心目中的神明。


《野花》取自捷克的七首童谣,七个死亡故事。不论东方还是西方,童谣大都是恶毒的,因为恶毒远比善良更有力量,方以让下一代在命运抉择面前选择更容易走的那一条,进而保证我们的生命延续和精神的薪火相传。


话说原版的格林童话大都充满血腥暴力,就如同神话诞生初期的饮毛茹血记忆。《白雪公主》其中一个版本里,白雪公主并非出于被王后嫉妒,而是因为与父亲乱伦而被赶出门外。还有一点就是读这些故事时,当时我很好奇为什么王子亲吻了公主,公主就会醒来?后来发现最初的故事版本里,王子与公主发生了关系,才导致公主醒来。

当然,你大可以说那是一个人类荒蛮时代。工业革命前,我们一边追溯人类的伊甸园黄金时代,一边宣告当下的礼崩乐坏,殊不知那些原始岁月既是人类的黄金时代,又是人类的黑暗时代,取决于你拿何种价值观来衡量。


其中一个童话《鹅妈妈童谣》是这么唱的:

我的妈妈杀了我
我的爸爸吃了我
兄弟姐妹台下坐
捡起我的骨头
埋了我的骨头
在那冰冷的大理石下

……


妄自猜测,或许这个故事里有曾经欧洲遍地饥荒的黑暗记忆。说起那些黑暗而悠长的历史记忆,或许与当下的道德体系对立,但那些远古的烙印不会随时代变迁而抹杀,它们始终潜伏在我们流淌的血液里,充满野性的力量与兽欲的召唤。


当我们还是孩子,我们对黑暗与未知的恐惧吸引我们爱上童话,那时我们的力量太过渺小,就如同荒蛮时代里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渺小。然而正是这些最初的记忆,塑造了我们今天的群体人格。



应该说,所有的神话或童话都是具有诗意的,或残酷或温暖。为了便于流传,人们必须足够概括和夸张,方能让一个个简练而富有张力的故事流传下去。能流传下来的,也一定是经过岁月流逝留下的精华,是经得起考验的。我想,这种高度概括与夸张,就是所谓的诗意吧。这种流传下的童谣也罢,神话也好,都是博取精神精髓的艺术作品。



去年因为筹备哈萨克题材故事,涉及到神话史诗内容,查阅了大量的草原英雄史诗故事,发现哈萨克的游牧迁徙和频繁战乱所带来的自由天性和热血性格,形成了无数充满诗意的史诗英雄,以口头文学的形式流淌在冬不拉的琴声里。

有趣的是,这些英雄史诗里的反面人物始终都有一个肮脏丑陋的巫婆,以及巫婆的帮凶儿子。为什么必须是女巫而不是男巫呢?巫婆的丈夫去了哪里?我想,其中一种可能便是这些史诗诞生于人类从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刚刚过渡完成后,代表着先进的父系族群编织出一个个关于母系氏族的恶毒故事,让后世明白母系总是充满肮脏丑陋,不过这算不算是一种阴谋论呢。



说回到这部捷克黑童话电影。其实东欧电影在国际影坛上一直扮演着重要角色,那是一个文化交融碰撞的集中地,东西方文明的碰撞点。

翻开历史,我们发现文明的进化大都发生在人类族群的接壤地。犹太教、基督教起源地新月地带连接欧亚非三大洲,东欧则处在东方草原文明与欧洲本土文明的碰撞地,上帝之鞭的终结地。

说起东欧,波兰也好,捷克也罢,诞生出无数电影大师和经典作品。杨·史云梅耶、波兰斯基、基耶斯洛夫斯基、扬·斯维拉克父子等数不胜数的前辈,为电影的艺术创作拓展了无数新的可能性。


坦白说,《野花》算不得里面的经典,但也很有韵味。最后一个故事里不同时空的人物并置,《八部半》式的狂欢结局,都很有想法。更让人惊喜的是充斥影片的浓重话剧腔,形式化的人物,在这个戏里居然化腐朽为神奇,具有独特魅力。


这,很布莱希特。

野花Kytice(2000)

又名:Wild Flowers

上映日期:2000-12-07片长:81分钟

主演:玛蒂娜·贝兹斯科娃 / Sylvie Kraslová / Sára Vorisková / 安娜·盖伊斯洛娃 / 

导演:F.A.布拉贝克 / 编剧:F.A. Brabec/Milos Macour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