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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段又一段”的故事,当五个段落汇聚在“女人”这个关键词之下,罗伯托·罗西里尼、阿尔弗雷多·古阿里尼、吉安尼·弗兰西奥里尼、卢基诺·维斯康蒂和路易吉·赞帕又该如何诠释女人的故事?一个明显变化是,尽管是五个男人镜头下的女人,但是已经是“我们女人”,也就是用一种置换的视角将“女人”变成了第一人称,变成了对自我生活的讲述。
五个女人有关的故事,可以分成两种类型:一种是“我们”作为女人,另一种则是“看我们女人”,两种类型有着视角的不同。第三个故事由罗西里尼导演,主角当然是英格丽·褒曼,她在海边有一幢别墅,是一年前从安诺其太太那里买来的,她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有庭院,有网球场:庭院里可以种植她最喜欢的玫瑰花,网球场可以供孩子们玩乐。但是有一天,仆人乌戈赶来告诉她,庭院里的玫瑰不知道被谁毁坏了,褒曼看着自己最爱的玫瑰被糟蹋,感觉就会一场灾难,于是开始追查“凶手”,但似乎一无所获,后来她开始重新种植玫瑰,这一天她发现了凶手:一只公鸡正在啄食她刚种下去的玫瑰,这只鸡是安诺其太太的,于是褒曼告诉她,鸡毁坏了自己的玫瑰,让她把鸡看管好。安诺其太太并不相信自己的鸡会干这样的事,但最后还是答应把它关起来,“它要成了家里的囚徒了。”安诺其太太有些不快地说。
那天,褒曼邀请了罗马的朋友来别墅做客,正在准备的时候,她发现那只鸡又走进了自己的厨房,鸡的脚上拴着一根绳子,但绳子已经断了,安诺其太太是将它关了起来,但似乎鸡挣脱了它,看到这只鸡,褒曼又有些生气,于是她叫唤来自己那条叫洛基亚科的狗,希望它能管住这只鸡,不想洛基亚科看到鸡倒有些害怕了,于是在客人即将到来的时候,她一时无奈把鸡关进了厨房的壁橱里。她开始招呼客人,这时候安诺其太太正在找自己的那只鸡,进入厨房后她听到了鸡的叫声,于是在壁橱里发现了它,这时抱走了鸡的安诺其太太说了一句:“你是一个走鸡贼。”褒曼很是不快,“我想为我的行为辩护,我根本不想杀那只鸡,只想让洛基亚科和它玩。”于是这个“荒谬的故事”便落下了帷幕。
和褒曼陷于鸡的风波一样,安娜·马尼亚尼则在狗的问题上费了一番周折。要去参加演出的马尼亚尼坐上了一辆出租车,等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她下车,司机却说因为这条狗要加一里拉,于是马尼亚尼不高兴了,两个人发生了争执,他们决定找警察评理,马尼亚尼又坐上了出租车,他们在街上转悠最后在广场那里看到了警察,本来是想让警察评理,不想警察看到这条狗,问马尼亚尼有没有给它办证,因为没有证件,所以警察说要罚款14.50里拉。本来只是一里拉的纠纷,最后却变成了14.5里拉的罚款,马尼亚尼更是又高兴了,于是他们又去了警察局,警察似乎对这个问题采取了极为谨慎的态度,从双方发生争论的前因后果进行了调查,才发现原来是对于说话时词语的不同理解:司机大约说了这条拉普拉多犬要加收一里拉,而警察拿出了辞典,他们查出“Lap”是个来自中古英语,是指“前面的区域”,而当马尼亚尼抱着这条狗的时候,也正是成为了她“前面的区域”,于是释然,司机开玩笑说,一开始只要1里拉,最后却变成了14.5里拉,但这时的马尼亚尼也不再生气,她急匆匆赶往剧院,迟到了半个小时的她在舞台上唱起了歌:“这些话送给美丽的罗马……”
褒曼遇到一只无名的鸡,马亚里亚遇到拉普拉多犬的故事,都是这些影星展示的最日常生活,或者说,在银幕上熠熠生辉的她们也会在日常生活中遭遇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在被误解中陡生烦恼,但是这些烦恼又充满了生活情趣,这或者也是“我们女人”的真实生活。一只无名的鸡和一条拉普拉多狗,是两个女星和生活有关的符号,实际上在这两段故事里,她们都是在对着镜头“讲述”故事,这更是表现了日常性和生活性。褒曼对着罗西里尼的镜头说:“我在这里住了一年,我喜欢这里。”当她寻找洛基亚科的狗,一直叫它的名字,后来就对着镜头说:“我忘了它只是一条狗,而不是孩子。”最后被误解,她也还是对着镜头:“这就是我遇到的荒谬的故事。”而在维斯康蒂的镜头下,马尼亚尼也在讲述自己10年前遇到的这个故事:“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维斯康蒂,他说很喜欢,所以我现在告诉了你。”
我们女人,就是“我”作为女人给你们将一个故事,在镜头前的这种叙事风格似乎也打破了隔阂,在日常性故事的展示中,也像回归了生活本身,在为观众做导向的过程中,似乎这就变成了“看我们女人”的故事。而和这两个故事不一样的是,在阿莉达·瓦利和伊莎·米兰达的故事里,“我”更具有主观意义,她们更是在一种喃喃自语的状态中回忆从影星回到女人的转变性故事里。阿莉达·瓦利是一个拥有很多影迷的电影明星,也总是被记者围追堵截,她出席的派对也大多带有程式性:和电影制片人跳舞聊天让她感到无聊,舞会结束记者又追问她对于“新现实主义”的看法,于是阿莉达·瓦利终于开始逃避,她去了为自己做按摩的安娜家里,安娜家里正在举行一场家庭聚会,阿莉达·瓦利的到来无疑让安娜一家蓬荜生辉,很多人也还是带着羡慕的眼光看她,而她在这里依然无法摆脱著名影星的标签。
但是在一场舞会里,她和安娜的男友弗朗哥一起跳舞,全然没有和制片人在一起的空虚感,甚至有了一种爱上他的感觉,而在阳台上,她看到一辆火车疾驰而过,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无忧童年,那些和火车有关的场景涌现,而弗朗哥告诉她自己就是一个火车司机,于是两个人之间又增加了一些好感。但是他毕竟是安娜的男友,于是当安娜和他跳舞时,阿莉达·瓦利有些不自然,她感觉起先安娜的目光中是怀疑,正是在这种目光中阿莉达·瓦利恢复了理智,她知道这是一种“嫉妒”的感觉,于是她告诉安娜自己要去参加另一个舞会,在告辞前她再次看了安娜一眼,发现“信任回到了她的眼里”。
和弗朗哥之间的莫名情愫,其实无关爱情,“他不是在演戏”的感觉就是一种真实感,而这种真实感对于阿莉达·瓦利来说,是童年的记忆,是日常的生活,是“没有人会忘记他们的希望和梦想”,尽管一刹那的感觉差点在阿莉达·瓦利眼里变成“一件可怕的事”,但是毕竟在这里她找到了和电影完全不同的生活。用第一人称的内心活动来展示自己的向往,也在伊莎·米兰达的故事里,和阿莉达·瓦利一样,米兰达也是一个电影明星,她的生活几乎都和电影有关:房间里都是电影画册、海报、剧本和荣誉奖章,每天被安排做头发修眉毛也精确到分,而那部电话机响起总和拍片有关,“它们是主人,而我是个士兵。”终于她希望告别这一切,哪怕是短暂的一天半日。
开着车,她欣赏着罗马郊区的景色,“这让我想起了在伦巴第的童年。”但这这是静态的展示,当她在路边遇到一个受伤的孩子詹卡洛,于是她的故事发生了。她把他送到了医院,在詹卡洛喊痛的时候,她安慰他,像一个母亲那样;送到家里后,她发现还有两个孩子,而孩子的母亲刚好外出,于是她又开始照顾这些孩子,他们一起煮牛奶吃面包说起加糖的食物,在和孩子们“生活”的时光里,她像一个母亲,但更像和他们一样的孩子,尤其是那个叫保拉的小女孩,她可爱的样子让米兰达十分欢喜,“这让我想起了在米兰的童年时光。”后来孩子的母亲回来了,她感谢米兰达的照顾,而离开之前米兰达也留下了电话。
在整个过程中,米兰达一直没有被贴上电影明星的标签,她是母亲,她是孩子,她是女人,仿佛回到了童年,也仿佛找到了生活最原始的状态。但是当她回家打开房门,看到的是一个空荡荡的现实,这时候电话铃声又响了,也许是导演,也许是制片,但一定是“主人”在召唤那些战士——她又回到了那个让她感觉无聊的身份:演员。和阿莉达·瓦利一样,米兰达也是陷在被电影控制的生活中,她们想要挣脱想要回到自然状态中,但仅仅是一个插曲,一种片段,如梦一般,最后却又要回到这个现实,所以喃喃自语的“我”传递出的是身为女人的心声——和褒曼、马尼亚尼的那只鸡、那条狗有关的生活不同,她们只能在内心深处呼唤,只能在如梦的遇见中挣脱。
两种女人,两类生活,两种状态,以及两种叙事,但是当“我们女人”聚焦于影星的日常生活,不管是“看我们女人”的讲述方式,还是“我们作为女人”的无奈心声,“她们”具有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还是活在电影里,也就是这些故事还是在电影画框里,似乎逃离不出的存在,而这便进入到了第一个故事的隐喻里。安娜·阿门多拉和“她们”不同的是,她是一个喜欢电影的女人,成为演员也是她追求的生活希望,母亲对她发火让她去找工作,“你必须工作才能谋生——电影不是工作。”面对母亲的责问,安娜在争吵之后却义无反顾,而那扇在她背后被关上的门则代表她对于日常生活的拒绝。
她去了招募演员的现场,这个现场几乎就呈现了追逐自我梦想的造梦过程:报名的女人排起了长队,他们领取了号子,他们开始了试镜,他们等待结果。一场试镜的戏是在大家用餐时拍的,每个人的表情不同,每个人的表现也不同,灯光捕捉到他们不同的表情和动作,于是作为遴选的标准;而这些女人来这里报名,回答评委对她们的提问,也体现了她们各自不同的生活态度,甚至那些落选的女人对进入下一轮的报名者说:“电影是被黑手党控制的。”电影事业似乎是复杂的,多元的,而在最后环节,只有安娜和另一个叫艾玛的女人进入了最终名单,当她们进入导演的视野,开始进入拍摄的流程,关于电影,甚至关于“我们女人”的两种不同类型在这里得到了体现:安娜离开父母,离开日常生活,是把电影看成是和生活完全隔离了那一扇门的存在,这似乎就是阿莉达·瓦利和米兰达最后的境遇,而艾玛在试镜时,被要求表演一段随机的情节,她拿起电话给另一边模拟的父亲打电话,在和妈妈一起逛街的场景中,她说地那句话是:“爸爸,我想回家。”回家就是打开那扇门,打开日常生活,而这又回到了英格丽·褒曼和安娜·马尼亚尼的生活里,回到了一只鸡和一条狗的琐事叙事中。
两种类型、两类女人,以及两种状态,被归结在一起,就变成第一个故事的最后结尾,导演对安娜和艾玛说:“这部电影里有四个女演员,这是关于她们的四个故事。”关于她们的四个故事,是一只鸡的风波,是一条狗的遭遇,是一场舞会的偶遇,是一次和孩子的聚会,是“我们”作为女人想要回到日常生活,是“看我们女人”如何讲述故事,于是,电影开拍——生活的电影化和电影的生活化,她们或者如无名的鸡,平凡普通,或者如拉普拉多犬,和典雅的中古英语有关,但都是女人的不同侧面,都是“意大利影星浮世绘”,都是一段又一段的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