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讲故事”这个词已经被潜移默化的商业范儿了，谈论到这个词，我们首先想到的不是电影甚至舞台剧的剧本，而是短视频的浮夸文案——“会讲故事”被重塑为自我夸大、粉饰真实的代名词。

而正是这样的时代背景，我们才需要尼尔盖曼这个巧妙的、神奇的且充满古老神话色彩的作家，来补贴我们对【故事】的需求。如果你听说过《美国众神》《好兆头》等书和影视，你肯定对他不陌生。尼尔盖曼，他召唤出的小说激起了我们最初的恐惧和最黑暗的欲望，还有潜意识里不言而喻的幻想。他创造的《睡魔》漫画，将The Death（死神）和The Sandman（梦神）等塑造成有血有肉的角色，用古代神话中的人物填充现实世界。他曾在作品中潜移默化的提醒着我们：古老的神话随着人类的祖先，传承至我们这一代，那些古老的故事停留时间长，以万变不离其宗的方式，不知不觉的打动我们，甚至是撞击我们的集体潜意识。即使这些故事并不能转化为实现世俗愿望的表面手段，但这些古老而强大的力量具有摄人心魄为之动容的力量，而这份力量本身就是目的。

美剧《睡魔》

也许你会说，我对这些神话故事没兴趣，我的生活用不上这些，我更想看职场工具书、恋爱通识课、鬼畜搞笑视频和自我实现的方法论。但我们目前难道真的生活在一个完全脱离于古代神话和宗教的世界里了吗？我们是否已经在一个全新的故事背景下过着“崭新”的人生？

我想到成年之后我再次回到童年待过的地方，也会去一些地方旅游，去参观某些遗址。我抚摸着旧时的建筑，那里的石头和我日常外出随处可见的石头有何不同？我的父母旧时生活的房屋，我的爷爷奶奶曾用过的农具，我的祖先曾经吟唱过的山歌等，当我再有机会接触的时候，我内心难道就没有震动吗？而当我能够在那个瞬间神游和回忆更早的记忆时，我突然感觉到我的人生长度扩张了。也就是那时，我意识到，我大多数时间只是试图过自己的生活，而糟糕和烦恼依然发生时我就立刻逃避。此时一个简单的旧时物件，立刻见证”我正在逃避“的状态。我意识到，也许我们理解世界的方式，是依据我们如何叙述这个故事来决定的。如果我在这个旧时物件上感受到了温暖和支撑，我会倚靠着祖先的力量积极面对困境甚至立刻做出行动；反之如果我感受到荒凉破败，我也许会陷入沉默原地打转，纠结现状裹足不前。

就像我们很多时候会责备自己的出生，我们同样也会责备老天的安排荒谬且不公。当我们在埋冤老天时，有没有可能我们并不了解老天到底说了什么？而这些可以去神话里找答案。我们童年时，父母给我们念的床头故事，到底给我们成年的现在起到了什么作用？仅仅只是一个睡前故事吗？当我们遭遇困境的那一刻，理智都会告诉我们“时间会抚平一切”，最终结果都会接受。但我们人类需要情绪的发泄和共鸣，毕竟我们都太擅长”集体精神错乱”了。

The Sandman踏入地狱境界

如何更好的把发散的情绪体整合归纳，并更好的用于自我的挖掘？我遇到了尼尔盖曼——一个永远都在突破和挖掘自我的作家，并且永远以最犀利的故事来打通观众的五脏六腑。你喜欢的东西，他会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给你，并且让你质问：你真的需要这样东西吗？一颗包着糖的炸弹，仿佛烈酒入口烧心，但通彻灵魂深处。尼尔盖曼在采访时被问到，你是否会取悦你的粉丝？他回答：“有的作者是海豚，有的是水獭，两者十分不同。你可以训练海豚，如果海豚做了一个把戏，就给它一条鱼，它会再次做那个把戏。但水獭是无法训练的。他们会做一些事情，你给他们一条鱼，然后他们会做其他事情。因为他们为什么要做他们已经做过的事情？我（尼尔）倾向于成为一只水獭。” 他洞悉人性，知道我们天生犯懒，等待被熟悉的故事主题喂养，就像我们总会被某一类人事物吸引，直到我们能自己发现其中的原因，面对儿时记忆的真相，才有可能做出改变。

对尼尔盖曼而言，对于所有的恐惧、欲望、绝望和梦想等那些深层潜意识的碎片的处理，他倾向于把他们变成一个具象的、可被理解的【实体】。对他而言，“海洋”类比为一种“对童年看法的审视”，但也是一种还原童年的载体，就像过去的风景的确不存在了，但水滴却无时无刻不想办法回汇聚大海。就像我们现在出行乘坐公交地铁，都扔掉了以前实体的储值卡，拿出手机扫二维码，但可恶的是，没人告诉我们那张卡何时过期了，卡也被我们扔到不知名的地方了，再也不会被想起。童年到底对我们而言，何时消失的，没人能具体说清楚。但尼尔盖曼通过不停写，不停记录，仿佛在确保童年的消逝并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即便老房子不在了，玩偶不在了，公园的池塘不在了，但他们都汇聚到了一个更大的集体里，就像大自然的海洋一样。”他一直在用自己的独特的方式记录和重复现实和梦境版本的自己。毕竟唤起了童年，就等于唤起了曾经的真实和纯粹。

The Sandman和John Dee

在我没有看尼尔盖曼之前，我也被各个文明的神话源流故事强烈吸引，我自己还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和朋友录了一个叫《闲聊神话》的付费播客。尼尔盖曼的《睡魔》漫画里，描写了梦对我们的强大控制，我在想，我们最奇怪、最强大的经历可以用这么直接的方式来解释吗？如果哪一天，科学家们宣称他们发现了“梦的真实本质”，并且梦可以被某种仪器追踪和检测，是不是就代表神话、潜意识或梦境的魔力就消失了？

当我观察到自己有了这个念头时，我突然开始大笑。因为如果我内心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孩子，也许我根本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孩子绝不会愿意一个新闻报道上被称作“神仙”的人抓到，因为他们愿意相信神力的某种前提，是他们永远不会想和神仙面对面时“戳穿”他们的真相。小孩子只会兴奋的说出自己想要实现的愿望。而成年人就想拿着仪器扫描所谓神仙的大脑，看看他们到底是哪路神仙，还是肉眼凡胎。

某种程度上讲，神话赋予我们的是相信“相信”的力量。也许所谓的神仙是一种神话，但我们内心的梦想却不是神话。再说得深一点，神话和梦境本质是不一样的，但我们都需要他们。无论梦境中是纷繁的、毫无逻辑的碎片堆叠，还是让人陷入更大的迷雾，我们也都需要梦境。因为每天晚上，我们闭上眼睛，入睡然后发疯，这仍然是事实。我们遇到了死去的人，遇到了从未存在过的人，最终来到了我们从未去过也永远不会去的地方。那是主观的真理，而那个真理是真实的，因为它对我们每个人来说是真实的。

The Sandman and The Lucifer

我们已经挖到了这里，也许你也开始对所谓的神话源流故事感兴趣，不管你内心渴望像神一样全知全能，还是仅仅愿意被那些神话故事震撼、惊讶和落泪，我们大多数人就仅此而已了。尼尔盖曼，却做了不一样的事。他把所有的情绪体汇聚成“拟人”形态，让他们穿梭梦境和现实世界，在真实的日常场景下和我们互动——他们一起在漫画里，目前是在荧幕上，在我们原本相信和不敢相信的事物范围内呈现独特的故事线，我们内心当然会知道这些事不一定是真的，但他把他看待世界的方式传递给了我们。尼尔盖曼把在他心中一直未曾破坏的东西，以喜闻乐见的方式（超级英雄、喜剧、科技、神话模版、梦境、超自然、神秘学等）展现出来，同时又不得不让我们面对人性的黑暗与荒谬。

小孩子也许是最没有固定框架的判断力的，正因为如此，艺术需要更纯粹的心灵去承载和繁衍，就像长大的我们，依然可以依托更久远的神话故事，来重新发掘我们的真实和纯粹。我们在镜子里，不断确认青春的痕迹，而现在你可以通过找部美剧，尝试触摸你灵魂真实的模样，去挖掘全新的自己。

如果你也喜欢尼尔盖曼或睡魔，欢迎来和我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