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09-21

燕飨 • 夺命深渊:每个卑微的人，心中都有座圣殿

一部影片若是能在视觉上震撼人心，它是成功的。
一部影片若是能打动人心、直指心灵，它是成功的。
如果不用“成功”这个有些功利的词语，那么一部让人看了之后心绪万千、久久不能平复的影片，无疑是极好的。
由Andrew Wight编剧，James Cameron担任制片人的《Sanctum》，便是这样一部影片。强调上述二人，无关名人效应，而是这两个人的意义有些不一般，了解这两个人与这部电影的关系，有助于更好地理解与感受。当然，一个拥有正常同情心、同理心以及独立判断能力的人即便不知道这些，也能欣赏，因为那些能打动人心的东西，是超越知识与技术的。
《Sanctum》由Andrew Wight根据其亲身经历改编而成，尽管真实经历远不如电影残酷，但那种面临困境的绝望是同样的。这不是一个全然虚构的、想当然的故事，我们应当意识到，处于绝望境地的人有多“不理智”，才可能理解电影人物的种种行为，才不会一味地苛指“这不合理，那不符合逻辑”。这里没有英雄，没有主宰，只有我们自己，每一个普通人。
强调James Cameron担任制片人，实是强调3D技术。只有在影院，亲眼看到大银幕带来的无比真实的三维情境，才会有真切的代入感，才能理解电影人物在看到巨大水下洞穴（圣殿）时的震撼、感动与骄傲，才能感受到他们在阴暗、狭窄、不知前路的岩石通道中遇险时面对的压迫、惊惧与逼仄。“如果我在那里，我会怎么办”，这是3D技术带给我们的拷问。
我们似乎日益被所谓的“高大全”情结所洗脑着，好像所有的电影都要有一个宏大的理想和一个高尚的寓意，所有的电影主人公都要超人般冷静自持、无所不能，最后创造奇迹。以为如此这般才叫意义深刻、价值非凡，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满足坐在大银幕前观众的意淫心态罢了，真是可笑之至。而电影营销有些时候又会走向“猎奇”的快餐化方向，一如《Sanctum》的中文名被译为“夺命深渊”，好似这是一部惊悚片一般。这不过是一部真实描绘了特定极端情境下人物状态的剧情片，没有怪物、没有最终大Boss，因为译名进入影院寻找刺激的观众无疑会失望离开。
Sanctum一词本意为神圣之所、圣地、圣殿，本片主人公弗兰克和他的搭档茱德在艰难穿过危险复杂的水下通道之后，惊奇发现恢宏庞大的水下洞穴之时茱德将它比喻成了sanctum，并与人类的信仰之地教堂相提并论，以显示其在她心中的重要地位。推衍开来，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一座sanctum，是为精神寄托。本片中几个职业洞穴探险家的“圣殿”，应当都寄托在这庞大连绵的洞穴之中，所以他们才能在绝境中平静地面对死亡。除了因缺氧而风险的茱德，不论是Luko默许弗兰克溺毙自己前的眨眼，还是乔治默默藏身于黑暗中的微笑，亦或是弗兰克让乔什动手前的鼓励，无不将此表现地淋漓尽致。
每个卑微的人，心中都有座圣殿。——我们应当心怀敬畏地尊重他们。
这部影片线索单一，情节推进老套，但在这中规中矩的逃生场景背后，是丰满的人物形象和洞若观火的人性描绘，令人倍感熟悉与悲伤。
弗兰克与乔什之间的爱恨转折，不是简单的父性权威与青春期叛逆之间较量的结果。在海平面之上的世俗世界中，弗兰克是卑微的、失败的，连妻子的要求都满足不了，这无疑是非常令人沮丧的，只有在唯一擅长的洞穴探险中，他才是自己的王，才能获得尊严，这种反差使他在专业领域中显得更为独断专横。而对于从小生活在父亲专业领域中的乔什来说，男孩子与生俱来对强大父亲的崇拜，逐渐被对父亲不懂表达的专制的怨恨所取代。这种怨，是因爱而生的，是从期待到失望的产物，因此会在茱德死亡时爆发出来，在道德上异常苛刻地谴责自己的父亲。一直到后来，弗兰克叙述自己在地面世界的失意与无奈时，他才理解父亲为何如此执着于洞穴探险。一个男孩，只有在看到了看似打不倒的父亲背后的软弱与坚强之后，才能真正长大，才有勇气用双手结束父亲的生命与父亲的痛苦。
卡尔和维多利亚是两个很有意思的角色，他们都是世俗世界价值观中的成功者，卡尔是亿万富豪，维多利亚只怕也差不了多少，尽管影片中没有交代，但能玩攀登珠穆朗玛峰这种烧钱运动又不是专业人士的，家世必定不凡。因此这两个人都是非常骄傲的，即便在别人的专业领域，他们都会质疑专家宁愿相信自己的判断，加上老板的身份，服从性很低，这才导致悲剧的发生。维多利亚最初不愿穿死人穿过的潜水服而导致体温过低，又因体温过低而导致双手无法很好地抓住绳索支撑体重，接着难忍头发卷入升降器的痛苦不顾劝阻使用刀具，最后坠入漩涡。真可谓一步错，步步错。卡尔在这步步生错的过程中怨恨渐生，先是因怨背弃弗兰克父子独自逃生，后在面对弗兰克父子时负疚与怨恨扭曲交杂在一起无处可去，而对弗兰克痛下杀手，被乔什质问后选择自溺。他很好诠释了绝境中的负面情绪，人如果不能原谅自己，那么只能仇恨他人。
总之，撇开《夺命深渊》这个媚俗且商业气息浓郁的译名，撇开为数不少的专业性技术错误，这是一部出色的影片。而这篇影评产生的初衷，除了因震撼而不得不吐露心声的冲动，还有对坊间诸多负面评价的不满。大陆上映得晚，我差点被这些唯票房成绩是瞻的言论蒙蔽，错过一部人性佳作。
虽说有一千个观众便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人各有观点，但我仍要对那些贬低此片的人说，你不喜此片，仅是因为你对人性理解地不够深刻，或者（这更接近真相），你还没有坚强到愿意直面这赤裸裸却又难言放弃的惨淡人生罢了。
再卑微的人，如你如我，心中都有座圣殿，那是希望之地，一如那束穿过水波而来的柔和且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