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战争的意义及残酷,屏幕前面的观众,其实大都一无所知。多数人走进电影院,无非是抱着一种观看动作片的心里,来打开《长津湖》这一类片子的。于战争而言,大家都像是影片中渔村里,那个少不更事的伍万里。

调皮捣蛋是伍万里一贯的行事风格,打小在渔村长大的他,活了十九年仍没活出个正形来。整天带着一群顽皮的孩子在村里晃悠,除了打不完的水漂,就是朝回村的渔船扔石子,净干些不着调的事。十九岁的人了,干完坏事还得靠村民们用他爹来吓唬。这样的人,任谁都不会觉得他能有什么出息,包括他自己。


家里分上了土地,这对伍万里来说无疑是件好事。将来某天父亲再给他盖一所房子,娶上一个媳妇,下半辈子大差不差也就基本这样过了,他时常在心里这样盘算。没有房子兴许也能娶上媳妇,像父亲那样一辈子有打不完的鱼也没什么不好。还能咋地?别人也不都这样过么。


至于外面的家国天下是什么,没人跟他提起过,他自己也从来没主动去想过。

改变这一切的是二哥伍千里的归来。一张饱受炮火摧残的面孔,抱着一坛写着“革命烈士”的骨灰,突然就出现在了伍万里的面前,差点没让他认出来。


对于大哥的牺牲,他没有过多的悲伤,倒是最先对二哥的那支手枪感兴趣起来。相比之下,伍万里更喜欢听二哥讲外面的世界,当然,二哥所讲的外面的世界,也不过就是些打仗时的见闻。


听父亲说,连长可是一个不小的官。二哥是连长,大哥牺牲前也是连长。这样的荣耀,颇让伍万里心里动了些羡慕。想要让别人看得起,就得跟二哥上战场,去打仗,当大英雄,做他们一样的大官。


后来见到谈子为,七连所有人对他满脸的仰慕崇拜,更是让伍万里的心里升起了无限向往,就像刘老四初时见到始皇帝一样。我一定要成为他,远远看着谈子为,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因为大家都把谈子为叫做打不死的英雄。


有了做大英雄这个信念,我们才会在七连第一次护送电台任务里,见到一个拼了命往前冲的伍万里。只有冒着违抗命令的风险跑回到战斗一线去杀敌御寇,才能做一个让人瞧得起的伍万里。当兵就是为了让我哥瞧得起我,这是在上前线的火车上,他对老雷排长说的。


护送电台任务刚完成,伍万里就迫不及待的追问余从戎,到底要杀死多少个敌人,才能成为英雄。毕竟自己在这场战斗中是杀死过敌人的,还顺带学会了很多临敌经验,将来还能杀更多的敌人。余从戎都懒得理他,闭着眼睛随便给他说了个数字。


“上了战场,就是英雄”。

看着伍万里一脸认真的掰着手指头,算着余从戎随口说出来的数字,一旁借给他钢笔的刘秘书,终于还是插话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很奇怪,刘秘书和伍万里有着完全不同的生长环境,天差地别的思维模式,两人也仅仅是见过这一次,但在整部片子里,我个人却认为,他应该是最懂伍万里的人。


伍万里当时并没能听懂刘秘书的话,只是觉得这人有些奇怪。直到新兴里一役再次遇到谈子为后,他才真正理解了什么是英雄。学着七连其他人,他也喊了声打不死的英雄。谈子为拉着他咔咔就是一通狂侃,废话很多,意思却很浅显,别叫我什么打不死的英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守护着军人的荣耀,他们都是英雄!

对上了!这就是刘秘书所说的,上了战场,就是英雄。伍万里一下子精神了起来,身板站得倍儿值,军礼敬得倍儿标准。明白了,大神,小弟七连第六百七十七名兵,伍万里。


事实上,这不是五万里第一次理解不了别人的话语。上一次是在军团司令员做战前总动员的时候,当时他就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司令员说的那个找师长想要当兵的小鬼,肯定是自己没错。可他后来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却颇为令人费解。打仗就打仗,和家里的土地能有什么关系?何况听说这次还是出国去帮别人打仗。


这道理你别看观众们明白得头头是道,有甚者,都能作出几篇论战争与和平的重要性出来。伍万里却是不然,就他那连日子都过不明白的水平,想要明白这样的家国大义,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磨炼自己。


当然,任何问题,最终都会得到该有的答案。奔赴前线的火车上,那场特别的入伍仪式,是伍万里思维模式的一个转折点。二哥伍千里,仅仅是因为他跟几个老兵在车厢内打闹,就取消了他的授枪仪式。

没枪还怎么杀敌做英雄?


“老子不干了”。推开行驶着的车门,伍万里义无反顾的往外跳。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好巧不巧,车门外就是雄伟绵延的万里长城。看着眼前壮丽的锦绣河山,他突然楞住了,借着拖拽他的老兵的力量,最终还是没能跳下去。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家乡的湖光山色,渔舟唱晚,还有自家船屋飘起的袅袅炊烟。


回过头来看着车厢里那百来号老兵,他又想起了指导员刚才跟自己说的话,第六百七十七名,伍万里。这是道简单的数学题,中间整整差了五百多个数字,这五百多名老兵都去哪了?这其中还包括大哥伍百里,他究竟是怎么牺牲的?


那天,守着车门,看着门外的锦绣山河,他整整站了一夜,从天亮一直站到了第二天天亮。一整夜的时间,足够他想清楚很多之前从没想过的问题。


家乡渔村的平静祥和,是无数个伍百里用生命换来的。这车门外面的大好河山,是无数个消失了的五百名老兵用生命换来的。每一寸土地的背后,都铿锵有力的站立着,无数个说不上来名字的老兵鲜活的生命!


除了杀敌做英雄,那天晚上,伍万里的人生里又多了一个信念,继承大哥伍百里的精神,继承七连牺牲掉那五百多名老兵的遗愿,去做那些说不上来名字的老兵生前一直坚持的事。


“北上,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司令员说的。

笔者愚钝,虽是混沌的过着生活,行笔至此,亦有气血上涌之势。想起司令员战前动员时,背景该是一副对联,上联不明,仔细辨认下联,应是“自古英风满乾坤”,故用其做本文标题,以敬千百年来为华夏锦绣河山付出鲜活生命的义士英雄。


上了战场,死神几乎无处不在。


“你教教他,教他怎么活下去”。这是伍千里对老雷排长说的话,说这话时,伍万里就呆坐在他们面前,这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话的分量。


第一次与死亡近距离接触,是在乱石滩。敌机突然飞过来,大家只能就地散开隐蔽。周围净是错乱的石块和战死的士兵尸体,有敌兵的,也有自己的战友。好朋友张小山就在离伍万里不远的地方仰躺着,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天空中的敌机,嘴里还时不时地呼出一片白色的雾气。远看敌机从头顶飞过去,没走多远忽又调转机头飞回来,张小山顷刻间便被飞机上撒下来的乱弹打成肉泥。伍万里被吓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拿着张小山的遗物,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为张小山,也是为死去的大哥伍百里。


如果把视角拉回到观众这一边,我们都会发现一个更加残酷的事实。张小山及所有在乱石滩阵亡的兄弟,他们的牺牲,于这场战役其实毫无价值。那些满天乱飞的子弹,不过是两个美国大兵无聊时十块钱打的赌。

好朋友张小山的牺牲,让伍万里再次想起了大哥伍百里。他忽然记起了火车上余从戎的话,那家伙对自己讲述大哥死时的情况,表情极其不自然,一定有什么问题没被他说出来。这一刻,伍万里特别想弄清楚一件事,大哥到底是怎么死的,死的时候痛不痛苦。后来护送电台任务,他不顾一切的跑回来到战斗一线,除了想杀敌当英雄外,主要还是怕二哥像大哥一样突然出事,然后再也回不到家乡渔村去。


大哥牺牲这个问题,就这样一直憋在伍万里的心里。直到攻打新兴里之前,看着趴在雪堆里的二哥,他再也没能忍住,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无论伍百里是因为战友平河而死,还是被弟弟伍千里帮忙解决了痛苦,答案其实已不再重要。能有勇气问出这个问题,本身也就代表着伍万里对这问题本身的释怀。


看多了影视剧,我们总会有一个常规认知,战死沙场,是军人的最高荣耀。这句话其实并不全对,至少主创团队是不完全认同的。


下碣隅里机场,看着一脸平静的五万里,余从戎问到:“几个了(这里指的是杀敌数量),快二十个了吧”?“不重要了,我要让你们都活着回家”,伍万里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回答他,内心几乎毫无波澜。

军人也是普通人,他们也有自己的俗尘牵挂,没有谁是一生下来就该战死沙场的。战争不是目的,只不过是一种寻求和平的手段。回答完余从戎的问题,他平静的起身,给受伤的美国大兵盖上本来披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伍万里对这一切认知的转变,源于新兴里那场战斗,准确来说,是源于老雷排长的牺牲。


那个几乎做过全连所有人的师傅,最懂得怎么活下去的老兵,在大家都还处于懵圈惊慌的情况下,利用自己过硬的军事素质,迅速转变思维模式,毫不犹豫的抱起烧得通红的标识弹,开着车直向敌军坦克区飞奔而去。一路风声狂怒,硝烟弥漫,无数弹片从他的胸膛间疾驰穿过,鲜血顷刻间染红了那身威严的军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硬生生用自己的身体,为他的战友吸引了敌人所有的火力点。


《沂蒙山小调》从他沙哑的嗓子里有气无力地哼出来,道尽了老雷排长对家乡无尽的思念。断断续续的曲调,像一首挽歌,处处透着这位老兵战死沙场的悲壮。


“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伴随着大口大口往外喷涌的血块,老雷排长留下了最后的遗言。

不会把你留在这的,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到你的故乡去。不止是你,还有他们,你救下来的所有战友。看着老雷排长被打穿的身体,伍万里在心里这样坚定的回答他。


自此之后,英雄当不当得成再也没那么重要,穿过敌人的枪林弹雨,伍万里只有一个信念,让大家都能活着回家。


他做到了,某种意义上来说。朝鲜江界车站,带着七连所有人的遗愿,他独自一人孤零零的站成一排向司令员请求,恢复七连建制。

伍万里,七连第六百七十七名兵。

五十多年后,七连迎来了它的第四千九百五十六名兵,许三多(本片与电视剧《士兵突击》同属编剧兰晓龙作品)。不抛弃,不放弃。是许三多的人生信条,也是七连的优良传统和精神支柱。这六个字,成了七连所有人为之自豪的根本。


长津湖(2021)

又名:冰雪长津湖 / 抗美援朝 / 长津湖之战 / The Battle at Lake Changjin / Battle of Chosin Reservior

上映日期:2021-08-12(中国大陆)片长:185分钟

主演:吴京 / 易烊千玺 / 段奕宏 / 朱亚文 / 李晨 / 韩东君 / 胡军 / 张涵予 / 史彭元 / 唐国强 / 周小斌 / 黄轩 / 王伍福 / 张国立 / 郑恺 / 张嘉益 / 李幼斌 / 杨心仪 / 

导演:陈凯歌 / 徐克 / 林超贤 / 编剧:尹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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