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武道:身心意的控制和合一,体悟宇宙最高的智慧

日本影片《黑带》,体现了中国、泰国等武术之国不曾拍出来的真正武道。导演本人是个空手道迷,经过了十几年的积累后决定拍这样的一部电影。导演面临要么让专业演员去修习空手道,要么让空手道家学习演戏的两个选择。他认为只学了几个月空手道的演员,根本无法表现出武学的真髓,因此花了很多功夫,找到了真正的空手道高手来饰演主角。

一、修习正宗武道的日本空手道道馆:远离城市坐落乡间,修炼心意气合一

电影《黑带》开始播放。映入眼帘的是坐落在乡间的一个空手道道馆。这是空手道名人柴原英贤的道场,义龙、大观、长英三个年轻人在这里习武。
日本人的道馆坐落在乡间,中国人喜欢开在闹市;日本人讲的是武道,通过武来实现对“道”的追求和理解,中国人喜欢讲“武术”---重视技巧和招式,表演,完全违背了对“道”的追求。
修道之人,一般都会离开城市。这个武道馆避开城市开设在乡间:山间的能量场---气很好,蕴含了天地精华;乡下人心也比较单纯,而城市里气场混乱、复杂、负面,不利于身心的提高。
这个武道馆,是日本前天皇钦定的空手道修习场所,只有三个徒弟。传统的武道馆是师父倾心相授,带的徒弟很少,并不是谁想学就可以来,要看这个人是否真正合适。有缘则聚,无缘不来,不需要收不是真心向“道”的人进来混日子。
影片继续播放。他们的习武地点,在一个激荡的瀑布旁,在宁静的芦苇丛里,在深邃的深夜中,有时候对着虚空出拳,有时候出拳打在绑着草绳的木板上,动作很缓慢,口中发出低沉、稳重的运气声。
和《精武门》里练功师哇哇大叫、乱蹦乱跳,乱打一气的“中华武术”完全不一样;他们这里看上去很平淡的练功方式,修习的是真正的武功。以神御气,以气御意,以意御形,用精神带动气,气全身通达时,方能力达指端,慢慢地把力从全身上下贯通集中之后,再施展出来;因此他们在这样轻轻的吐气,气正好吐完时,身体的动作刚好到,这就是心意气的合一。既可以像他们这样用呼吸之气吐出低微的声音,也可以像我练的一样,运的是内在之气,完全没有声音。
他们在瀑布旁练武,在水流和气流的冲击下,面对巨大的压力,人会感到自身力量的渺小和脆弱,以此方式训练收敛心神及“泰山崩于前而不倒”的定心能力。
在面对对手的时候,如果你的心非常定静,对方的动作在你看来就会非常慢,细微的动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因此能准确地判断出对方的进攻方位和时间,从而避开后,直接攻击对方最薄弱的位置。但大部分人都不会这种静心的功夫,面对对手心乱成一团,自然容易被人击倒。还有一种练法是直接站或坐在瀑布下任水冲击,电影没有表现出来。他们在山上静坐,也是练定功,不过练的是更细微、更敏锐的功夫,练到能察觉周围风吹的声音,草地的动静等等。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练功并不是一大群人在武馆里打来打去,更不是练习什么套路武功等等;那样练不出真功夫。对打练习,只是定期和师兄弟切磋,以检验自己阶段性的成果,找到自己的缺陷;并不是练功的方式。真正的练武是自己一个人静静的练,把自己当做对手,最后练成对身、心、意都有超越一般人的驾驭能力。
影片中他们对着绑着草绳的木板出拳,也很符合武道。影片《少林寺》里李连杰训练自己是对着树砰砰地打,打得双手血肉横飞,打到树上出现一个大洞;电影里说这样便修成了高级武功。有不少现代人模仿他,下苦功夫对着沙袋狂打,事实这种高频率的速度乱打,只会让自己受伤,练不出真功夫。而且木板和大树、沙袋有区别,木板有弹性,模拟的是真实的对手;他们先不发力,手接触木板的瞬间再发力;和我教你们的武术一样;此外,为了保护他们的手,在木板上绑上了草绳。这的确是古代练功的方式;这些细节显示了影片导演的确很懂武道。
另外,这里的师父和徒弟,没有像《精武门》里面日本师父那样,胖乎乎,傻兮兮的样子。那种胖乎乎的人,代表对身体的控制力欠佳,速度和力量都上不去,因此绝对不可能是武功高手;中国武术特别讲究练习精气神三宝,因此,练到家的人都是中等身形,不会特别瘦,但绝不会特别胖。胖人的‘气’通道已经阻塞,连基本的健康都没有,怎么可能拥有高级的武功呢?
到现在为止已经放了好长的一段了,没有听到他们几个人说话。
是的,他们都很安静,他们更多地用眼睛去观察,用大脑去思考判断,而不是只会用嘴巴来表达。这个特征,现在的日本国民也保持着;日本是世界上最安静的民族,就算在公共场所,比如车站、或是地铁里,都听不到嘈杂的说话声。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师徒四人听到后停止了练武,往声音来的方向望去。原来是时局动乱,军部大举扩军。宪兵本部看中了三人的武功,前来征三人入伍。师父叫义龙取来先皇赐予的,证明他们可以不参军只需专心练武的书信凭证。
这就是日本的传统:如果一个门派是值得发扬光大的,政府会给你权力,让你安心习练,不受干扰,任何国家大事都影响不到你。日本通过这种方式,保留了很多国粹,很多日本从中国学到的东西,也因此保留下来。现在你们看到的空手道,是正宗的中国功夫,但它在中国已经失传,因此大家就以为这是日本的武功。其实这种武功是日本在唐朝时从中国学过去的,原名叫“唐手”,现在叫“空手”。

二、日本空手道精神,日本人成功的素质:战斗到底,宁死也要捍卫荣誉

长英以书信凭证和宪兵队队长丰川讲理,拒绝入伍。但丰川以时局动乱为由,无视天皇书信,并且拔刀砍伤了长英的胳膊。大观气不过,要和丰川队长及其宪兵队在练功室对战。士兵们实力和大观相差甚远,只交手一个回合,就被大观打倒,当场死亡。看起来远远不如《精武门》的打斗场景好看;但是士兵们前一个被打到了,后一个人马上上场,继续和大观搏斗。
有没有发现这就是日本人的作风,他们很尊重一对一的原则。而且就算知道自己打不过也不退缩,心甘地死在对方手里。日本军人在太平洋战争时,弹尽粮绝也要拼命作战,决不投降。这也就是日本武士道的精神和宗旨,宁死也不服输,捍卫自己的荣誉。因此,他们也会得到对手的尊重。日本人二战的时候,英美人都很怕他们,认为他们是最强大的陆军,刚开始一直打败仗;后来才靠强大的物资后勤支援打败了日本;但是他们不愿意进攻日本本土,因为这样必然造成自己巨大的伤亡,因此扔了原子弹;这就是一个民族为何如此让人敬畏的强大精神力量。
空手道的另一个宗旨是一击必杀。我们现在练的武术也是这样,打在颈骨、头部、耳后等地方,一招就能把别人致死致伤致残;不会像《精武门》里打斗的乱打,却没有效果。”
师父让大观注意下手轻重,但他并没有听师父的,一出手就打死了士兵。丰川队长看到下属不是对手,就亲自上场为士兵们报仇;这样下去的话,队长本人也可能也会被大观打死,因此师父让大观退下,让更谨慎一些的义龙与丰川队长对战。大观说“小心一点,不要被他的刀伤了;这样他就不得不杀了他们”。
看到义龙上场,丰川队长严肃地介绍自己“第7宪兵队丰川建保队长,请多指教。”义龙介绍自己“井原义龙”。表示双方都很正式。
他们在打斗之前,进行自我介绍,符合中国古代的“来将通名”,彼此彬彬有礼,即使马上就是生死之战。
义龙看起来很文弱,眼神很宁静,不是陈真皱着眉头,凶巴巴那种样子;恰好符合武道的精神。这就是中国古人教的:“善战者不怒”,也就是善于作战的人,不会让情绪如怒气,感情等等填满心胸,时刻保持平静安详的样子。
义龙赤手空拳对战手拿锋利军刀的丰川,这正是这一派叫做空手道的原因:哪怕空手也已可以对抗持刀的对手。
丰川队长上场时,有士兵自动地站在他身后,待他拔刀后,立刻把刀鞘递了过去;整个过程中不需要任何言语甚至眼神的交流。从细节里能推测出这个长官带兵的水平和素质,他很会带兵,得到了部下的拥戴。
丰川拿着刀向义龙砍去,义龙躲过了几刀后,抓住时机敏捷地上前近身,右手腕击中了丰川持刀手的手肘,丰川吃痛后拿不稳刀,大叫一声,刀也掉在了地上。
对比分析这个情节和《精武门》中的打斗场面:首先,《黑带》中双方都很勇敢,而《精武门》里陈真和日本人打斗时,日本人要么赶紧躲,要么冲到陈真面前发呆,让他击倒,要不就被吓得节节后退;这都是中国人喜欢吧对手小丑化的心态;其次,义龙的出手又快又准,很简洁,不像《精武门》里拖拖拉拉、花拳绣腿、复杂繁琐。
接下来两人的打斗中,丰川的每一次进攻,都被义龙击退,但丰川仍顽强地继续战斗,在屡进屡败之后,丰川再次集中全力再向义龙进攻,和前面的进攻一样,他这一次又被义龙打败了,而且手腕受了重伤,无法继续战斗。义龙获胜之后,静静地走到道场的另一端,向丰川鞠躬行礼。
真正的掌法,就是义龙这样的攻击效果;如果打到要害部位,人必会丧命。打到手上,也会很痛,拿不住刀;但是丰川队长也表现出了日本的武士精神:战斗到底。义龙赢了,脸色平静如常,什么情绪也没有。的确是“平常心”。
若是中国人,估计会像李逵、张飞一样,打赢了“咱们喝酒去!”或者尽说废话,向一旁的师父说“师父,我赢了!现在怎么办?”,或者给大观说“看看,你担心我不行?没有必要吧。”
而义龙是懂道的人,他只表达该表达的东西。
义龙向丰川行礼有两个原因:第一,尊重自己,表示我是个有礼貌、有修养的人;第二,尊重对手,尽管你因为功夫不如我而输了,但是你尽了自己的全部努力捍卫自己的荣誉,就算你战败了,我也尊重你的努力。
而陈真对付手下败将的方式,是让他们吃字纸,因为你输了,所以我可以不尊重你、肆意地侮辱你。
如果这个队长是中国人,你们猜他惨败了,后会怎么做?
会很生气,会叫手下所有的士兵一起上,进行围攻。拿枪出来把义龙打死。
但影片中队长的做法是典型日本人的风格,绝不用不正当的手段才取得胜利。不会像中国人一样,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日本的儿童在十岁左右的时候,已经开始接受严格的训练;练习空手道的人七到八岁开始受训,不到十岁就会到瀑布下面让水冲。这样长大的日本人肯定非常顽强,这也是日本人在国际上保持强劲竞争力的原因。一百年前日本制造的武器就是全世界最先进的,战舰也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八十年前日本造出来的飞机,零式战机,也是全世界最先进的;当时欧美国家制造的飞机,都比不上日本战斗机飞行的高度和速度,因此最初跟日本作战的时候都是惨败。这些东西都不是日本人发明的,但是日本人追求把事情做到最好,最完善的地步;这跟日本人的武道训练有关;因此,西方和日本,都认为“武士道精神”是日本强大的根本原因。
日本战败的主要原因是国家偏小,资源不够;但就日本人的素质而言,如果当年与美军一对一作战的话,美国会输得很惨。实际上日军与美军在第一次菲律宾战役中,仅仅几万的部队,就把美军二十万军队击败,美国的司令官带联军十几万人投降日本;麦克阿瑟将军幸运地逃走了。
最后美军胜利,也都是凭借人数上的压倒性优势,面对缺乏粮食弹药供应,孤军作战的一两万日军,美军往往有动用七八万人甚至上十万的士兵进攻,在强大的后援和飞机大炮的掩护下才取得胜利,而且还伤亡惨重。也就是说日军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虽然战败,仍把美军打得伤亡惨重。如果是条件相同呢,情况会怎样?现在你们有多少人有信心跟日本人一对一作战?

三、习武的目的:学会身心的自我控制,体悟宇宙更高的智慧

影片继续播放。丰川被打败,带着宪兵队离开了道场。不久后,师父生病,即将离世,三个弟子坐在师父榻前,聆听师父的遗言。
学习武功的目的是什么?
在日本空手道非常流行,全国各地都有道馆,不仅很多小孩在学,已工作的成年人也常去道馆学武。而且他们是真正的接受训练,并不像现在中国很多地方的跆拳道馆,小孩子去了蹦一蹦、跳一跳就算是学功夫了。但问题是,日本有最先进的科技,很和平的环境,为什么还要吃这么多苦去训练自己呢?
这就涉及到学武的目的了。学武最重要的是学会自我控制力,包括两个方面。第一是身体控制力。在习武的时候要求身体该动的地方(时间)动起来,不该动的地方(时间)绝对不动,没有任何多余的废动作。有了这种良好的身体控制力之后,你的行为随时随地都会比较有修养,不会疯疯癫癫地乱来。
第二是对思想和心灵的控制力。让思想成为身体的主人,能够驾驭身体而不被身体奴役。现在的中国人大多数都是身体是思想的主人,每天忙来忙去都是为了身体吃好点、穿好点、住好点,一辈子都为身体打工,而没有去好好利用身体这个工具做更重要的事。
最后就是通过习武体悟到宇宙更高的智慧,也就是阴阳合一。练武不是为了你的狂妄,不是为了金钱、利益,不是为了贪欲,而是为了提升,为了保护最珍贵的东西,比如尊严、荣誉、家人等等。
躺在病榻上的师父告诫他们“你们学的这空手道,就是为了自己最重要的人,去竭力保护他们。”而大观认为“我是为了更强大才学习空手道。”
大观的武功很高,不过他的观点是谁欺负我,就可以打谁,他喜欢用自己的武力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师父说武功不是为你所用,而是为你所关爱的人用,也就是武功不是为了捍卫自己的面子,而是保护你最喜欢最重要的人。师父的话和道的原则很接近:一个人并不是让世界围着你转,而是应该为世界服务、付出爱。他把武功提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不是自私,而是利人。然而大观还理解不了,师父问“你学了这么久,却什么感悟没有?”是对他非常严厉的批评。
师父和三个徒弟对话时,大观说话的表情显得很肯定,似乎很明白;而义龙和长英则是一脸疑惑。
姜太公说“圣人将动,面有愚色”,最聪明的人往往看上去有点傻气;他会认真思考而不会自以为是,种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义龙和长英都在深深思考师父的话,这种迷惑不解的表情拍的很细致,正好说明导演的水平高,这是在《精武门》里看不到的。

师父在临死之前把世代单传的掌门信物黑带交给长英保管。
这条黑带是用上好的麻料制作,颜色磨掉了不少,代表时间久远,代表着传承,也代表武道的精神,不管外在的东西怎么变,内在的坚韧仍在。师父没有把黑带给大观,因为掌门人并不是要传给功夫最高的人,而在于有没有证悟空手道的精神,更着重心性和修为。而且,心性和修为好的人功夫肯定也不会差。

四、懂得真正的责任、荣誉和尊重的中国古人及日本人

宪兵队再次来征兵,此次换了一个队长。受形势所迫,三人没有办法反抗,师父的遗言也是要他们服从,只好应征入伍,收拾东西离开了道场。在去宪兵队的途中他们遇到了前队长丰川的儿子和女儿,原来丰川被义龙打败后回去自杀,他的子女前来找义龙报仇。
丰川自杀,因为日本人把荣誉看得比生命更重要,认为生命是为荣誉服务;中国人则不同,认为什么都是为生命服务,因此可以没有任何荣誉地活下去,不是为了忍辱负重,而是没有目的、像动物一样活着,很被日本人很瞧不起。
丰川队长在打斗时做了错误的决定,低估了对手,失败是他自己的责任,所以他选择了自杀。日本人在商业上也是如此,如果公司某个部门因为经营失败而倒闭,部门的领导会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会勇敢地承担起责任甚至自杀,这也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日本遭遇金融危机时很多人自杀的原因。这个民族的精神是我一定要赢。
丰川的儿女也在捍卫父亲的荣誉。他们明明知道自己无法强过自己的父母,对手很强大。但是,就算他们的功夫和义龙差距很大,他们也会勇敢复仇,哪怕是女子。而且他们是公开的决斗,而不是躲在一边用暗枪袭击;他们是为了父亲的荣誉而战,不惜牺牲自己。宁可死在对手手上,但绝不轻易放弃。这是《精武门》里面看到的日本人做派吗?这个民族难道是胆小怕事,容易屈服的吗?
古代的中国人荣誉感也非常强,有个例子 “两桃杀三士”。春秋战国时期,一个国家有三个很厉害的武士,一次皇帝赐宴时说有两个最好的桃子赐给最有功劳的人。第一个人拿起一个桃子,说自己有何种功劳;第二个人也拿起一个桃子说自己有何种功劳;第三个人起来说自己做了哪些事,但已经没有桃子了。这时前两个人听了后发现自己的本领没第三人大,功劳没第三人高,却拿了桃子,让真正有功的人却得不到桃子,暴露了自己的贪婪与自私,所以丢失了荣誉。于是两人把桃子退回去,然后自杀了。剩下的第三个人,看到这种情况,也开始痛悔:“我们本是朋友,可是一会的功夫,他们死了,我还活着,这是不仁;我用话语来吹捧自己,羞辱朋友,这是无义;觉得自己做了错事,感到悔恨,却又不敢去死,这是无勇。我这样一个三无的人,还有脸面活在世上吗?”于是他也自刎而死。
到底怎样才有荣誉呢?是不是最厉害就最有荣誉?
荣誉不以结果而定,而在于过程;不在于你最后得到了什么,而在于你在过程中有没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有没有达到你该达到的地步。
丰川的儿女向义龙发动攻击,义龙回想起丰川战败后说的话语“难道你想让我在部下面前丢光面子吗?”,就假装无力,让丰川的女儿用长枪刺中了义龙的右腰,义龙滚下了山崖,滚到了河里。长英赶紧跑到崖边探望,大观冷冷地说“走”。
义龙为什么被一个功夫远不如她的女子击中?
其实义龙一直在想师父临死前对他们说的话。要是以大观的观点,可以用自己的强大做任何事情,那么这件事情很好处理。但是义龙在思考,难道对这样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也要展示我的强大吗?如果再打败这两个为自己逝去的父亲争荣誉的孩子,他们会不会也去自杀?难道我练武是为了让别人丢失荣誉的吗?因此为了荣誉,义龙选择放弃生命,这再次证明了日本人认为生命是为荣誉服务的。他这样做,符合道德经“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或“我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
义龙掉下河了,大观为什么说“走”,难道他不关心义龙吗?”
这表现了大观的价值观,他认为义龙很羞耻,一个武术很差的女孩,都能把他轻易打倒,因此证明义龙这个人死得没有价值,不值得他关心和尊重。
你们看过狼牙山五壮士的故事,他们在被日本军队追得走投无路时,选择从山崖跳下,日本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向他们鞠躬,因为日本人认为你在捍卫自己的荣誉,值得尊重。如果你像狗一样,还没打你就趴着舔我的鞋子,那么就把你当狗一样杀死,这就是为什么在日本人心中,很多喜欢做奴才的中国人都遭到鄙视的原因。日本人是一个崇尚强者的民族,而中国人1000多年来,被培养成了一个喜欢当狗,喜欢当奴才的民族;在比自己地位高的人面前装孙子,在比自己地位低的人面前颐气指使,这种民族劣根性一直持续到现在。
乡间女子畑田花一家救了义龙,看到义龙醒来后,畑田花的弟弟健太很开心地跑来寒暄,问“你是做什么的?”义龙没有回答,畑田花的父亲说“不想说就别勉强吧”。
这一段表现了什么?
尊重。
是的。要是换了中国人,会埋怨道“我救了你的命,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太不够意思了”。中国人喜欢用“爱”的名义来干涉别人的私生活;而在日本,这么一个穷苦的人家都懂得尊重。
义龙伤好了之后,帮助畑田花一家干活。健太感激地说道:“义龙真是帮大忙了。”义龙回答:“我一直都是干农活的。”
义龙的意思是练武时也在干农活,中国古代就是这样,耕读相兼。而现在的中国人,比如我们国家受到特别保护的专业运动员,很多事情都不用做,甚至书也不用读,只用专心准备比赛。
国外的运动员绝大多数都是大学生或者有其它工作的人,他们用业余时间训练,金牌当然没有中国拿得多,他们认为奖牌当然很重要,但是如果生命只是为了拿奖牌,是一种很大的浪费,因此他们会做其它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学习、打工、训练自己,因此他们的综合竞争力很强。
而我们的运动员不会与人打交道,也不会做事,退役之后,除了炫耀自己拿过金牌,只能做体育馆的看门人、清洁员,甚至有个前奥运举重冠军退役后只能到澡堂里给别人搓背以维持生计。这是人生的耻辱,因为在某一方面达到了顶尖水平,但是在其他方面却毫无是处,这样的人很畸形。如果你们只会某种专业知识,而不会全面发展的话,即便拿了奥运冠军又怎样呢?如果连生活常识都不会,会专业知识又怎样呢?
做农活休息的间隙,义龙和健太盘腿而坐,畑田花跪坐,三人一起坐在田地旁空地上,吃中饭、聊天。
他们这两种做法都是中国古代的坐姿。中国古人就是这样要么盘腿坐要么跪坐,没有凳子,前面应该再加上一个“几”,也就是小桌子。你们现在坐的凳子以前叫做胡床,是唐代中后期由西域传过来的,宋代以后中国人更喜欢坐椅子,这样轻松一些,对自己的身体锻炼也少一些。
《庄子》里写“南伯子綦隐几而坐”,讲的就是一个人刚开始坐的好好的,渐渐地就坐歪了,缩到了“几”下面,坐得很不正式,是道家人的风格。而儒家讲究正襟危坐,很端正地坐着,屁股垫高一些,正好坐在自己的腿上。古人这些词都有特殊的含义,在日本人的普通电影中都能看到这些,说明日本还保留了这些中国传统文化。
大观和长英来到宪兵队后,大观英出色的功夫得到了重用,开始教士兵习武。新宪兵队长边抽烟边和大观说话,这种看起来不尊重大观的行为惹恼了大观,他迅捷地抬腿,瞬间便踢掉了队长嘴里叼着的烟。大观表明“我来是想在这里发挥最大的潜力”。宪兵队长也想借此机会拉拢大观,于是邀请大观参加男人之间的聚会,也就是和艺妓共乐的宴会。大观默认同意后,队长重新点上一支烟,并向大观吐了一口烟雾。
一脚就把别人的烟踢掉,大观够狂妄的;但是队长不但没什么被激怒的反应,反而态度是忍让,还好好地招待大观。紧接着队长向大观吐了一口烟,是在报复,证明他不是软蛋,只不过刚才面对大观的狂妄时他很识时务。队长的表现不符合大多数日本人的反应,因此可以说他很特别,特别之处在于没有荣誉感,只有小人才没有荣誉感,这个新队长是阴险狡诈的小人。但是小人最擅长拍马屁、拉关系,往往能当官。日本也有小人,但他们对小人很鄙视;中国有小人也有君子,但小人太多了,多到他们认为自己才是君子,认为真的君子是傻瓜。
队长用艺妓招待大观。
这些女子是日本的艺妓,是日本人的特殊群体。在日本请艺妓招待客人是很高级的礼节,花费当然也很高。艺妓不是日本本土的东西,传自于中国唐代,古代不把她们叫妓女,而叫歌伎。她们并不是陪睡,而是陪男人说话、做游戏、吟诗作对,让男人开心,中国古代还有不少名妓在文学诗书上超过了男性,要不是由于儒家传统她们没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很可能很多状元会是女人。
歌伎到日本之后演变成了艺妓。要做一个合格的艺妓,按照现在日本的行情,光是初级的培训费三四年就需要五十万美金。她们的这种培训很难,比拿一个博士学位还难。首先,做艺妓并不是会脱衣服就可以了,她们要学会对不同的客人说不同的话,而且要让男人觉得她们像知己一样。其次,客人往往会很放心地对她们说许多心里话,因为她们的职业道德是永远保守客人说的秘密。再次,就像这段影片一样,客人要你陪他跳舞就要陪跳,客人低俗要陪他低俗,客人高雅也要和他一起高雅。所以,做一个艺妓并不容易。
队长和艺妓又唱又跳,玩得很开心,大观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队长显然是个精于世故的人,他很会玩,也代表他很放纵自己,不是前队长丰川那样为荣誉而自杀的真正武士。大观则体现了武士的身份,按照武士的规则,娱乐是无聊和堕落,因此他们远离娱乐场所,但不是远离女人。
负责招待大观的艺妓温和地询问“怎么一开始就这么严肃。”端起一杯酒自己喝下,随即把空酒杯递到大观手中,倒酒盛满。见大观拿着酒杯没有任何举动,她眼珠一转,调皮地说道:“不要这样,你是心情不好,还是这么讨厌我?”大观听到如此善解人意的可人话语,抬起酒杯一干而尽。
艺妓的任务是让客人开心,面对大观这样不爱娱乐的客人,这个艺妓的任务很困难。但从她的言语举动中可以看出她很训练有素,在努力接近大观,又不让大观感到唐突。
见大观喝了酒,艺妓露出了很开心的表情。接着她继续盛满酒杯,并抬起左手边观察大观的表情边轻轻地拍了下大观的身体。
注意她的动作。她攻克了第一道难关,大观肯喝酒了。接着她想继续深入接触,让大观更加放松,但又不知道大观是怎么想的、不能惹恼了客人,因此她不是鲁莽轻率地拍下去,而是谨慎地观察。
队长了走过来,问大观有这个艺妓陪伴感觉是不是很好,接着和大观商量战争和宪兵队扩张等公事,丝毫不避讳一旁的艺妓。
日本人很多大事,包括政治、商业等,都是和艺妓在一起谈的。他们不担心艺妓会把这些事情传出去。就如瑞士银行不会把储户的信息透露出去一样,这是她们的职业操守。正因如此,艺妓这个行业在日本很受欢迎和尊重。

五、应当全力应付的敌人,就是你自己

影片继续播放,义龙在山间禅坐。
《精武门》里演不出这样的内涵。义龙禅坐以悟道,并不是虚构或空穴来风。真正的功夫要练静功,在禅坐、站桩或坐桩的状态下调整全身,看似不动,内在其实非常的忙,忙着放松和调整自己紧张的部位。
静功还可以做到和已故之人的能量进行交换,比如他静坐时看到了师父,得到了师父的指导。如果不会静功,只会像精武门里的人一样乱打乱闹,一辈子也学不会高明的武功。所以静功越好的人,他的功夫会越高,修道越高明的武功,人会越静。”
由于父亲无力还债,畑田花被债主带走,将要卖到烟花场所。在营救畑田花的过程中,对方捉住了健太,以健太的生命为要挟不允许义龙反抗,义龙被痛打,闻讯而来的大观救了义龙。大观以自己改变的亲身经历告诉义龙必须要坚强,健太也骂义龙是个胆小鬼,为什么对待坏人不能坚强勇敢一些。经历了这次事件,义龙悟到了自己的退缩是走错了路。此时,义龙抬头看见一个红色气球绊在了树枝上,他走过去解开了绳子,气球高高地飞向天空。
此处气球是一个象征。师父告诉义龙要不争,但是不争不是软弱,而是用另一种方式实现武道。他悟清了这一点,就像气球一样,绊住的绳子松开,就会自在地飘向天空。
按照队长的计划,大观继续挑战其他高手。他和另一个武馆“东乡道场”的馆长决斗。影片对双方的格斗拍摄得很细致。
第一,黑衣服(东乡道场的馆长)做准备式时抬手明显不对,脚和身到位后手还在慢慢伸出,这是低武功的特征。高武功是脚、身、手是合住的,脚到、身到的同时手也到了。进退在同一时间完成,便不会有漏洞和断点。所以在抬手这一点上证明他们的功夫还没到家。
第二,进退方面,黑衣表现出的是时退时进,全身比较僵硬,而且动的过大,其实是乱动。真退的时候,身形微微错开就够了,不需要动这么大幅度。让身体处于最自然的状态,随时准备发出去的。白衣服(大观)在进的时候高低起伏,证明他的身体并没有达到非常的协调,腰部还是顶着。进的时候应该没有高低起伏,很平稳,像水一样流过去。这必须是在身体非常松柔,而且非常协调的情况下才能打得出来。
大观不听长英的劝告,出手非常狠毒,把馆长打倒在地后,还无礼攻击前来搀扶馆长的弟子,迫使馆长继续搏斗。而馆长虽然打不过,但依然表现出顽强的精神,没有放弃认输,最后被大观打死。
对方已经输了,大观还要用行动和言语激起对方的荣誉,让对方拼死一搏。此时的大观很残酷无情,出手肆意妄为,只考虑自己的输赢,不考虑爱、关怀和其他的东西,没有对别人的尊重,只有自大。
义龙救了包括畑田花在内被债主贩卖的几个女子。债主的打手们、持枪的宪兵队前来追捕义龙等人。在士兵向义龙射击的瞬间,大观击中士兵手腕迫使子弹打偏,接着大观制住宪兵队队长,要求士兵们退下,他要和义龙一对一作战。两人开始了决斗,刚开始义龙被节节击退,此时他回想起师父说的一句话“应当全力应付的对方,就是你自己。”
这句话说得很有水平,“舍己从人”,永远把自己当做作战的对象,这就是拳经上教的“面前无人如有人,面前有人如无人”。就算对敌作战,要考虑的也应该是战胜自己。日本人把这句话活用了,听起来很高深,其实也就是中国古代的文化,可惜没几部中国影片能表现出来。

六、真正的武道:舍己从人,无过不及

打斗过程中两人滚下草丛,滚到泥泞里,双方都很累但仍在坚持作战。经过了7分钟的艰难打斗,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了最后的攻击。在最后一击里,义龙打败了大观。
这段打斗代表空手道的精神:就算精疲力竭,也要挑战自己的极限。绝不是在《精武门》里看到的日本武士一样,要么高傲神气活现,要么一副奴才相,那是典型的中国人做派。
大观向义龙最后攻击的那招是“十字分心”,义龙打败大观的那一招是“长拳滚砍”,都是古传太极拳里的招式。我看到影片时很惊讶,在中国所谓的正宗太极传人那里都看不到的东西,竟然在日本的空手道中传承了下来。
大观战败的原因在于他很骄傲,自以为很厉害,以“我执”发出了最后一招,而义龙是舍己从人、阴阳合一,根据对方的动作而变,对方打来的力量多大,顺手就能把这个力量传递到对方身上去,再加上义龙本身的力量,所以义龙的这一招力量比大观的强很多。人的关键部位碰到这样的力量,必死无疑。太极的道理就是遇强变强,遇弱变弱。所以武道是不要以我为中心,而要舍己从人。
大观、义龙倒在泥泞中,大观说道“我终于懂得老师说的话的意思了。”“黑带,是你(义龙)的。”闭上眼睛,无悔地死去。长英把黑带递给义龙,义龙将它放在大观尸体上,让大观的双手紧紧握住。
他们相互因为对方的存在而让自己领悟了更高的道理:此前大观依仗自己武艺高强,认为打不赢的都是弱者,因此毫不尊重弱者;而义龙认为就算有好武功也不要随便出手,因此他就算是被欺负的时候也是一味的软弱和退让。一个偏强势,一个偏退让,都错了。“道”就是该出手时要出手,该退让时要退让,这才叫无过不及。大观原来太过了,义龙却不及,都违背了道;现在双方都明白了道的含义---从对方身上了解了真正的空手道之道!
大观悟得了师父给他说的话,明白了黑带的含义并不是自高自大,这就是中国古人说的“朝闻道,夕可死矣”。义龙的做法,代表他认为大观临死之前已经悟了道,有资格拥有了黑带。这也是中国古人的精神。

七、喜欢欺人、自欺,把“成功”建立在贬低别人基础上的中国人;与比自己强的人相比,为荣誉坚持到底的日本人

影片最后,义龙继承了大观的志向,在长英的帮助下开了一家道馆,许多有志气的人慕名而来,空手道的精神继续流传。
中国人打败一个很窝囊的人,往往自我感觉良好、自以为很有本事,这只能叫欺负人;日本人的武道则是挑战比自己强的人,坚持到底,捍卫自己的荣誉。
《黑带》不仅有武术的技术,也有武术的精神。影片庄重、肃穆、沉静;《精武门》充满了激烈的情感冲突,灌输了强烈的民族仇恨,传达的是《黑带》所批判的恃强凌弱,是被真正的武道批评和舍弃的。
《黑带》这部影片体现的才是武道精神。《精武门》不可能帮助你成为一个真正懂武道的人,因为武道是顺天道、顺自然而行,而不是根据屁股坐的位置来决定自己的立场。
就算不谈“道”,单从“术”上来讲。
李小龙的几个出手还是很漂亮的,懂一些武功,但是他必须拍成精武门里陈真这个样子,中国人才会喜欢。从《精武门》中,我们看出来中国人的功夫从术上看起来也很糟糕,日本人比中国人更像正宗的中国人。
中国人喜欢看《精武门》这样的影片,原因有二。
第一,中国人有一个特点,喜欢把敌人说成很差劲,把很多很垃圾的东西都往敌人身上堆,以为这样对方就真的是垃圾了。比如中国人喜欢说日本人是小鬼子,印度人是印度阿三,朝鲜人是高丽棒子,说完之后得意洋洋的,马上觉得自己天朝大国的人,很得意的样子。拍电影也会把日本人拍的很差劲,比如《精武门》里面把日本人的形象塑造得很垃圾,然后中国人看多了,就以为日本人真的就是这样,其实这不过拍出中国人自己形象中的丑陋一面罢了,典型的阿Q,又疯又傻。同时,尽管影片尽量将陈真拍出正面的形象,但还是显得他是个疯子。这样的影片很受中国人喜欢,只能证明中国人很可悲。
第二,《黑带》是目前为止我认为拍得最好的一部武道电影,可惜是很多中国人觉得看不懂。因为中国人不喜欢真实,更不懂真实。尽管这里拍出的是空手道高手的真功夫,中国观众只会觉得平淡无奇,不好看;不像是武术;更无法理解里面的武道。中国人喜欢幻想假东西,喜欢热闹,因此他们更愿意看陈真做超人,把一群弱智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也愿意看一群人你来我往打得火热,然后自己也很兴奋。只认假的,不认真的。
尽管从外家拳的角度来看,日本人的空手道已经到了很高的层次,比中央电视台武林大赛等节目上的选手强得多了。但是他们也有缺陷,我们正宗的太极有他们的刚强,他们没有我们的柔。他们达到了至刚,但是练得像一块硬砖,我们的太极外表像一个圆球,内在很刚;外圆内方;出手如同游龙,随着身姿而游动,会在搭手的一瞬间把对方的劲化掉的同时发起攻击。因此,我们在武术上,可以不学这种空手道的技术手段,但应该学习他们体现的武道精神。

黑带黒帯 KURO-OBI(2007)

又名:Black Belt

上映日期:2007-10-13(日本)片长:95分钟

主演:八木明人 / 中达也 / 鈴木ゆうじ / 小宮孝泰 / 小須田康人 / 阿南健治 / 大和田伸也 / 

导演:长崎俊一 / 编剧:饭田让治 Jôji Ii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