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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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庆山(安妮宝贝),笔者知之甚少。小时候买过她的书,《七月与安生》、《八月未央》、 《九月寓言》??,翻了几页都没接下看。多年后出乎意料在电影院邂逅了《七月与安生》,居然,也出乎意料地好看。

现在国产青春片大多打着"不狗血,不鸡血,无堕胎,正能量"的旗号,却拍得一个比一个平庸、矫情。《七月与安生》,把本该规避的雷区都踩了一遍,却爆炸出绚烂的焰火。

总的说来,《七月与安生》讲了一个用文字写下来感觉略显做作的故事。笔者找到原作看了,是个中篇,故事大体如此:七月与安生是一对好朋友,她们从13岁开始在一起,像彼此的影子,难以分离。她们性格截然相反,叫安生的喜欢冒险,叫七月的安于平稳。她俩爱上同一个男人,一个跟他结了婚,另一个怀了他的孩子。故事很简单,细节也简单,靠安妮宝贝那种特有的文体撑起全文。

原作毕竟是安妮宝贝在2002年写下的。那时候最火的青春小说叫《蛋白质女孩》,上世纪末的网络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仍然在流行中,2002年距离2016年跟2002年距离1988年一样远。《七月与安生》,已经是一部久远年代的小说了。能指望它什么呢?

然而,它在2016年的荧幕上,却迸发了全新的活光。

可以说,《七月与安生》脱胎于安妮宝贝,内核上却是反安妮宝贝的。比如,电影里七月问安生,你爱那个吉他手吗?安生不说爱不爱,而是说,他挺合适的。又比如,电影里有一段火车站离别戏,安生脑袋伸出车窗与七月告别,还开玩笑说:别搞那么伤感,等下你不会要追着火车跑吧?这里很克制。周冬雨饰演的安生,总是这样克制、倔强,还经常自嘲,大大咧咧开玩笑,来延迟煽情的到来。而原著小说里,这一段火车离别完全就是电影版安生所吐槽的那种氛围:伤感、寂寞、冷清。让我们看看小说原本的描述是怎样的:

安生。安生。七月跟着火车跑。安生你不要走。
空荡荡的站台上,七月哭着蹲下身来。
该回家了,七月。匆匆赶来的家明抱住了七月。
是的,家明。该回家了。七月紧紧拉住家明温暖的手。家明把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把她的脸埋入怀里。他的眼睛里有明亮的泪光。

安妮宝贝的原著,并未超越我们对她作品通常的那种印象,而电影版完全逾越了我们对青春片的刻板印象,到达了另一层高度。高明的煽情不是从头煽到尾,而是隐忍,然后一股脑爆发出来。更加高明的则是根本不爆发,创作者有足够的本事把情绪一直憋到结尾,让观众对着片尾字幕发呆、无限怅惘。这部电影差点做到了。

即使这样,也实属不易。要知道,这个故事的底色就是残酷青春,宣泄疼痛、寂寞,原著每一段都在喷薄着"我很孤独,我很痛苦"的呐喊。而电影版使用电影语言,让观众真实地感知到这一切情绪,并且信服。一部平庸的电影会用台词煽情,声嘶力竭,《七月与安生》则使用了多样化的电影语言,光线、视角、台词、背景音乐⋯⋯一切都安排得妥帖,不盈不亏。她们笑,你会觉得真美好,她们是可爱的,她们哭,你也会伤感,你会觉得,她们是真的在哭。

《七月与安生》如果只是在风格和情绪上脱离和超越了原作,那还不值得我们雀跃、叹服。电影版摈弃了原著空洞的意象化书写,每一个镜头都有内容,都有细节。台词和人物的表演都到位,都丰满。叙事节奏恰到好处,几乎没有尿点。

最可贵的是,本片添加了原著不存在的大量情节,还增加了叙事结构。青春电影玩起了结构,真的不得了。这个结构里还有机关,称不上烧脑,但足以烧到安妮宝贝粉丝们的眉毛,让人惊叹。

这部片抛开部分无伤大雅的瑕疵,最大的问题就是两位主人公的名字。七月、安生,这样的名字出现在安妮宝贝的笔下是合适的,可是在荧幕上被喊出来,听着有点尴尬。是的,实在说不出一部电影的缺点了,你才会挑剔它人物的名字。

二流小说容易拍出一流电影,这一条总结放在《七月与安生》上也大体适用。它不仅远远超越了它所依托的原作,也超越了近年来绝大部分青春电影。它告诉观众也告诉从业者:青春电影不是卖情怀,不是嘻嘻哈哈哭哭啼啼就完事儿了。它应是对人类最珍贵、最易逝的一段时光的凝望,可以从中挖掘出无限可能。现在的很多青春电影把这条路子走窄了,《七月与安生》重新把它拓宽了一点。

《七月与安生》,它挺商业,也挺讨喜,却具备了内在的严肃表达。它相当完整地呈现了原作想传达,却没有很好传达的那种理念:我们喜欢的人,往往是自己的分身;我们爱上的,总是自己无法成为的那种人;远方只可以在想象中抵达;永远不过是对某个瞬间的无限延迟。

以上诸如此类的理念总结,是笔者的一点通俗化的理解。但这些都不是这部电影最厉害的地方。这部电影厉害在,电影里的人物们在阅读一本叫《七月与安生》的小说,而这本小说不断指涉电影里七月与安生的现实生活,电影里人物生活与小说人物生活的错位又在不断消解小说里的叙述可靠性,在这个过程中,电影本身在将自己推离安妮宝贝的原作。就好像前面提到的例子:安生对七月说,你不会想要追着火车跑吧?电影里七月也确实追着火车跑了一段。在这里,人物实际上短暂跳到了创作者的位置,对自己的下一个镜头进行了吐槽。这几乎已经具备了元电影的一些要素。

这样的例子在电影里还有很多。不同知识结构,不同观影需求的观众可以看到不同的东西。这大概也是这部电影口碑、排片不断逆袭的原因之一。去看,就对了。

七月与安生(2016)

又名:SoulMate / Soul Mate

上映日期:2016-09-14(中国大陆) / 2016-10-27(中国香港)片长:109分钟

主演:周冬雨 Dongyu Zhou/马思纯 Sichun Ma/李程彬 Toby Lee/李萍 Ping Li/蔡纲 Gang Cai/蒙亭宜 Tingyi Meng/沙全泽 Quanze Sha/姚欣言 Cindy Yao/李昊芳 Haofang Li/蒋亭轩 Tingxuan Jiang

导演:曾国祥 Derek Tsang编剧:林咏琛 Lam Wing Sum/李媛 Yuan Li/许伊萌 Yimeng Xu/吴楠 Nan Wu/安妮宝贝 Jie 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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