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送给地球人的话:此文情非得已大量剧透,且采用以小熊星座书局出版物为标准的及其宇宙化的风格撰写,阅读此文时,切记两个字:别慌 (Don’t Panic)。

另:由于笔者在各大书城均未淘到小熊星座书局出版的第五本《基本无害》,因此该书评的适用范围为此系列前四本,它们——借此帮助小熊星座书局在银河系尚未开发的西旋臂末端推销一下——分别为:《银河系漫游指南》(The Hitchhiker’s Guide to the Galaxy)、《宇宙尽头的餐馆》(The Restaurant at the end of the Universe)、《生命、宇宙及一切》(Life, the Universe and Everything) 及《再见,谢谢所有的鱼》(So Long, and Thanks for All the Fish)。此外,根据道格拉斯亚当斯的个人作风,笔者严重怀疑是否存在(曾经存在或即将存在)第五本书。当然,此问题与“大号白色手帕降临”的时刻相比,显得极其微不足道。

此文献给海豚,为了这颗基本无害的小小蓝绿色行星;此文亦献给全宇宙中每一个时刻铭记携带毛巾的有机生物。

再次提示:别慌。

要非常、非常惊恐,地球人。

我们的故事开始于英格兰郊外的一幢房子,我们的主人公名叫亚瑟·邓特 (Arthur Dent),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恐怖而愚蠢的星期四早晨。

故事的起因是,由于要修建公路旁道,亚瑟·邓特的房子在这个恐怖而愚蠢的星期四早晨注定要被摧毁;与此同时,银河系由于要修建超空间旁道,地球在这个恐怖而愚蠢的星期四早晨注定要被摧毁。

在巨大畸形的沃贡飞船降临地球的那一刻,亚瑟·邓特不得不带上毛巾,跟随他的外星朋友福特·大老爷 (Ford Perfect),开启了为期八个地球年的银河系漫游之旅。

说起亚瑟·邓特的这位外星朋友,为了隐藏真实身份,他给自己起了一个非常不引人注目的人类名字——福特·大老爷,他的本名只有用一种非常晦涩的参宿四方言才能读出来。但由于该方言已灭绝,笔者无法进一步做出令人满意的阐述,因此笔者突然决定隆重介绍一下与福特·大老爷的真实身份有关的一本登峰造极的好书。

这本登峰造极的好书名叫《银河系漫游指南》(以下用《银漫》代替)。它不是地球书,从未在地球出版过,直到那场恐怖大灾难降临为止,也没有拿个地球人见过甚至听说过这本书。

然而,这本书实在是非同凡响的圣品。

举个例子来说,书的前言是这样开篇的:“太空,很宽广。实在太宽广了。你根本没法相信它广袤无垠、漫无边际、令人张口结舌地宽广到什么程度。我是说,你或许觉得一路走到药房已经很远了,但对于太空而言也就是粒花生米而已。听我说......”

再比如说,该书就毛巾谈了不少事情。“毛巾,基本是星际搭车漫游者所能拥有的用途最广泛的物品了,部分原因是毛巾有着巨大的使用价值。你可以裹起毛巾取暖,跳跃着穿过贾格兰贝塔星的冰冷卫星群;你可以垫着毛巾躺在桑特拉金斯五光辉灿烂的大理石沙粒海滩上,呼吸醉人的海水蒸汽;你可以盖着毛巾在荒漠星球卡克拉弗恩睡觉,头顶的星光红得那么耀眼;可以用毛巾当帆,扎个小筏子驶下缓缓流动的蛀虫河......”

再比如说,该书关于学会飞行作了如下论述:

“......诀窍在于,要学会怎么把自己扔向地面但又错过地面......

“第一个要点很简单。

“只要求你拥有拼上全部体重把自己往前扔的力气,以及不介意即将到来的伤痛。

“也就是说,如果你不巧未能错过地面,就会疼得要死要活。

“绝大多数人都未能错过地面,要是他们尝试时的态度实在认真,就非常有可能相当狠地未能错过地面。

“很显然,难度都体现在了第二个要点上,也就是错过地面......”

诸如此类,云云。

在银河外东沿区更加悠闲处世的许多文明世界里,《银漫》已取代了《大银河系百科全书》的地位,成为所有知识和智慧的标准储藏库。

对于亚瑟邓特这个原始人来说,这本书也必然是他此程携带的必备品之一。

而福特大老爷作为流动调查员,为《银漫》这本非同凡响的巨著贡献内容。

言归正传,我们接下来谈谈那场神奇的旅行。

在这八年间(按照亚瑟邓特的计算方式,我们暂且认为是八年吧)间,亚瑟邓特去了许多个星球。比如说:

沉睡了五百万年的古老的玛格里西亚星球。那里的人们在五百万年前专门为其他星球的人创造各种各样的星球。那里有一位孤独的老人曾因设计挪威的峡湾而获奖——换言之,地球正是他建造的。我们待会儿再谈论建造地球的意义。

蛙星星系B行星。一片荒凉,简直就是垃圾场。那里有一家全宇宙最了不起的餐馆。至于那家餐馆到底有多么地了不起,我们待会儿再说。

坂裘行星。那些迷人、快乐、聪慧又怪里怪气的人们曾经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对整个银河系发动了灭绝袭击,原因只是由于他们忽然发现了银河系的存在。至于该重大历史事件与地球的关系,我们仍然待会儿再说。

等上百颗星球。

在踏遍整个银河系的过程中,亚瑟邓特还结识了许多人——或者说生物。比如:

赞法德 毕博布鲁克斯。同行者之一,银河系总统,双头人,至少有一个脑袋比嗑药鸸鹋更正常。

马文。同行者之一,患有忧郁症的智能机器人,懂得全银河系除快乐以外的全部知识。

“无尽延长”哇噢拜戈。宇宙间极少的几个永生生物之一,他的理想是一个一个地、按照字母顺序侮辱整个宇宙。

普拉克。由于过量服用吐真剂而成为真理绝然而终极的化身,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上帝留给造物的最后口信。

等无数有趣的人。

介绍到这里,已经足够使地球读者犹如进入全景漩涡般地非常、非常惊恐,因此接下来笔者决定以略微地球化的语言来谈一谈这四部曲——管它四部还是五部——的魅力。

这是我有生以来看过的最神奇的小说。除了“神奇”,我已找不到第二个与之匹配的概念。

我曾经以为,《哈利 波特》是世界上想象力最丰富的小说了。那整整七部曲成千上万的魔法概念,难道不能用“神奇”一词来形容吗?

答案是:当然可以。我仍然会说《HP》是一部相当神奇的小说。然而,《HP》的叙事手法仍是传统的带有古典韵味的英式幽默,它的思维方式仍然相当地中规中矩,因为魔法世界通过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仍与麻瓜世界相通,那边的人们在道德与情感价值观上仍与麻瓜无异。

然而,《银漫》是一部阅读过程中让你在笑破肚皮的同时脑洞大开的小说,它让你思考问题的方式从此不同,它的叙事手法从头到尾都散发着极其宇宙化外星化的味道。它采用西式无厘头幽默,一本正经地说着疯话,在面无表情不动声色按部就班地讲述离奇故事的同时不时停下来穿插一些小说里的《银漫》上的说明性内容,来阐释一下银河系间存在的各种神奇生物,来提醒读者:你正在阅读一本史无前例的科幻巨著。

你可以说整部小说都在胡言乱语,所发生的故事全部毫无逻辑性可言,起因都简单得要命,结尾无一例外地戏剧性收场,你甚至不清楚这些事情发生的意义何在。因为据书中所说,维特沃德六的加特拉瓦蒂德人认为“整个宇宙其实是被名叫‘绿色巨物亚克抽搐’的生命体一个喷嚏从鼻子里打出来的”。由此说来,宇宙创生这件事情本身也毫无意义。

然而,这正是《银漫》的魅力所在。因为当你看完这样一部小说之后,你所记得的不会是一件一件事情串起来的线,而是每条线上一个个神奇的点。它们犹如一颗颗闪烁着各色光芒的星球,以各自的方式串起了整个生机勃勃的银河系。

这些神奇的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笔者在之前已举出三两例,在此只提一个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倒霉的可怜生物——阿格拉贾格。

这个生物的出场可谓亚当斯的神来之笔。他,或它,或者管他是什么,是否存在完全不影响故事主线的发展,作者为了创造这个生物,完全凭空插进去了好长的一章来讲他。但阿格拉贾格的出现给人的感觉并不是作者硬生生地将一个崭新的角色推到读者面前,逼迫读者去消化它,他的出现是作者见缝插针的画龙点睛之笔。阿格拉贾格的命运简直不能用悲惨来形容——他活过的每一生都死在了亚瑟邓特的手下,不管是兔子、苍蝇、蝾螈、牡蛎、蚂蚁......还是随便什么躯体,作者巧妙地把之前提到过的亚瑟邓特有意无意中杀死的可有可无的生物全部变成了同一人转世后的躯体,让读者捧腹之余脑洞大开。值得注意的是阿格拉贾格的倒数第二次转世——被一把扯回物质世界,变成一盆牵牛花。仔细阅读的话,会发现作者在第一本书里提及牵牛花首次出场时的想法 “哦,不,怎么又来了” 便为第三本书里他的出场埋下了伏笔。我不敢说亚当斯在写第一本书时就已构思好了整个系列的所有情节,只能说阿格拉贾格的横空出世足以显示出作者非凡的想象力和善于寻找万事万物间微妙联系的敏感头脑。

我们继续讨论那盆牵牛花和它的灵魂兄弟抹香鲸。可以说真的是亚瑟·邓特为了拯救“黄金之心”号而无意中凭空创造出来的它们,而大自然中的这个位置又的确承受不住它们的重量,于是,出于“巧合”,两个躯体就在三十秒后双双结束了这快乐而短暂的生命。

“巧合”一词是一个有趣的词,宇宙间的每一个巧合都仿佛是宇宙对万物开的玩笑。由于巧合的缘故,亚瑟·邓特在获救几率为1/8767128的情况下按动了不可能性引擎,拯救了“黄金之心”号;同样出于巧合,阿格拉贾格又一次死在了亚瑟·邓特的手上,而亚瑟·邓特从头到尾毫不知情。这难道不是宇宙对他们俩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

整整四本书,无处不巧合。亚瑟和福特在被射入太空29秒后双双获救,而在生命最多能存活30秒的茫茫太空里被一艘飞船接起的概率为1/2^2767029,而276709同时是伊斯林顿一套公寓的电话号码,亚瑟在那里遇见了一位好得不得了的姑娘,而那姑娘此刻就在拯救他们的飞船上。

这件事情的发生如同达莫格兰星球上的岛屿名叫“复活节岛”和“法兰西”一样,只是另外一个毫无深意的巧合。那些研究宇宙历史因果复杂交互作用的人声称,这类事情总会发生,我们无力阻止。

就连地球与其他星球联系甚少也是出于巧合。坂裘人曾对银河系发动灭绝袭击,他们的武器无比类似板球拍和板球。因此,银河系的其他星球始终对地球敬而远之。

因为我们打板球。

这也许就是地球人对宇宙所知甚少的原因吧。因为宇宙害怕,一旦我们得知了其他星球的存在,会不会像坂裘人一样对银河系发动灭绝性攻击呢?

既然地球建造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计算生命、宇宙及一切的终极问题,那么没有必要为一台计算机——或者干脆叫老鼠的实验品吧,而打乱全银河系的生命秩序吧?

不过,在地球人发现其他星球之前,地球就被摧毁了。同样出于巧合,仅剩五分钟就能够计算出生命、宇宙及一切的终极问题的地球,就这样被宇宙派来的沃贡人摧毁了。

为什么说是宇宙派来的呢?我们不难发现,整整四本书都围绕着生命、宇宙级一切的终极答案“42”做文章,我们所要做的无非是搞清楚生命、宇宙及一切的终极问题是什么,以为这样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问题。

宇宙对此只有两个字:呵呵。

第二本《宇宙尽头的餐馆》开头便这样写道:

“有理论声称,若是有谁真的搞清楚了宇宙为何存在、因何存在,宇宙就会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更怪异、更难以说明的东西。

“另有理论声称,此事已经发生过了。“

第三本《生命、宇宙及一切》中那个真理绝然而终极的化身、满嘴青蛙段子的普拉克在临终前对亚瑟说:“问题和答案是互不相容的。知道其中之一就从逻辑上排除了知道另外一个的可能性。你不可能在同一个宇宙内同时知道问题和答案。”

其实作者早就告诉你了,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或者说,这个答案是没有问题的。宇宙无限,星球渺小,有限的生命体拿什么去和无限的宇宙抗衡呢?

所以,地球这台超级计算机终究还是会消失的,这是必然的,沃贡人前来摧毁是偶然的。由此可见,巧合也具有必然性。

普拉克没有告诉亚瑟终极问题是什么,但把上帝留下最后口信的地点告诉了他。于是在第四部中,亚瑟带着芬切琪在不情愿中重新上路,来到了这个名字成丈长的山脉顶端。

然而,在马文的帮助下看清楚火焰字母的我却更加困惑了。我承认“种种不便,敬请原谅”这段口信跟“42”同样使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因此不便做过多解读。

不过这使我想到了巴别鱼 (Babel Fish)。不难看出,这种鱼的名字由“巴别塔”而来,用途也显而易见——帮助你翻译听不懂的语言。这令人瞠目结合的有用之物竟然是偶然进化的结果——又是巧合,更是有人把它拿来作为上帝存在的证据,结果在智慧生命史上引发了比其他任何东西更多、更血腥的战争。

可怜的巴别鱼,它从头到尾只是在以脑电波为食,却和某种绿色小纸片一样无辜。

所以,宇宙间一切事情的起因就是这样简单而愚蠢。也许笔者在写这篇文章的某一瞬间,一个神奇的虫洞突然打开了,把这些文字带到遥远而古老的河外星系,在那里引发了一场不小的战争——很眼熟吧,“蝴蝶效应”诞生了。

墨西哥电影《爱情是狗娘》(Amores Perros) 中引用了这么一句话:“若想逗上帝发笑,就把你的计划告诉他吧。”若想逗宇宙发笑,就把你的想法告诉它吧。坂裘、地球、深思、黄金之心、毛巾、床垫、沙发、茶……这一切的一切是否存在,对深沉的宇宙来说,又能产生什么影响呢?

我一直都相信——无论是听说《银漫》之前还是之后——生命是轮回的,宇宙是轮回的,一切都是轮回的。也许终极问题和终极答案早已被先人一遍又一遍地解答过了,而宇宙自己,消失,复生,再消失,再复生,每一次都比前一次变得更加怪异、更加难以说明。

想起这部科幻喜剧,有时我甚至会莫名感伤起来。如果亚瑟在某个雨夜莫名醒来,蓦然仰望天空,发现这一切只是为了躲避房产事件而跑到南加州度假期间的一场梦,沃贡飞船没有出现,地球仍然存在,福特·大老爷仍然是来自吉尔福德的怪人,老鼠还是科学试验品,海豚依然在乞食和表演……谢天谢地,亚当斯还是有良心的。

一天之内两次拯救宇宙之后,亚瑟·邓特又一次踏上了宇宙之旅。一路上,他又遇到了许多奇异的人和事——哦对了,那家宇宙史上最了不起的餐馆忘记介绍了。咦,那家餐馆的了不起之处到底在哪里来着,一时间一不小心逃出了笔者的脑海。

公元2014地球年7月9日

银河系漫游指南The Hitchhiker's Guide to the Galaxy(2005)

又名:星际大奇航 / 星际快闪党

上映日期:2005-04-20(英国)片长:109分钟

主演:马丁·弗瑞曼 Martin Freeman/茅斯·达夫 Mos Def/山姆·洛克威尔 Sam Rockwell/佐伊·丹斯切尔 Zooey Deschanel/沃维克·戴维斯 Warwick Davis/比尔·奈伊 Bill Nighy/安娜·钱斯勒 Anna Chancellor/约翰·马尔科维奇 John Malkovich/凯莉·麦克唐纳 Kelly Macdonald/西蒙·琼斯 Simon Jones/斯蒂芬·弗雷 Stephen Fry/艾伦·瑞克曼 Alan Rickman/伊恩·麦克尼奇 Ian McNeice/海伦·米伦 Helen Mirren/理查德·格雷弗斯 Richard Griffiths/托马斯·列农 Thomas Lennon/比尔·贝利 Bill Bailey/马克·威尔逊 Mak Wilson/多米尼克·杰克逊 Dominique Jackson/史蒂夫·佩姆伯顿 Steve Pemberton/杰克·斯坦利 Jack Stanley/阿尔比·伍丁顿 Albie Woodington

导演:加斯·詹宁斯 Garth Jennings编剧:道格拉斯·亚当斯 Douglas Adams/凯瑞·柯克帕特里克 Karey Kirkpatr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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