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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忽略的彩蛋出现在字幕之后,在德国的现代社会里,街上出现了一辆吉普车,车上坐着赫罗德和手下,他们还是穿着二战时的制服,车上还是挂着“临时法庭”的牌子,当车子在街上行驶的时候,赫罗德向过往的行人挥手致意,而大家也回应着,像是在观看一出表演,但是之后赫罗德命令手下开始对行人搜身,而且还抢夺了手机、钱包,行人陷入到半是游戏半是恐慌的情绪中。
现代德国当然没有临时法庭,也不会有人肆意搜身抢夺,在一个拥有成熟法制体系的现代社会,在一个战争结束了60多年和平时代,赫罗德和他的“临时法庭”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但是当行为艺术被荒唐的举动所解构,这个彩蛋的意义是不是在提醒:任何时候必须以史为鉴?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历史有可能会重演?当微笑变成恐慌,当现代重回历史,罗伯特·斯文克用这个容易被忽视的彩蛋似乎在表达这样一种观点:历史或许只是被隐藏了,当一种秩序出现混乱,那些有着权力欲望的人,那些以行为艺术之名的人,会将一切的合理化、合法化,而这个被合理化合法化的东西就变成了另一种秩序。
“1945年5月23日,赫罗德被英国皇家海军抓获,他和其他六名战犯被送上了审判台,1946年被处决,年仅21岁。”彩蛋之前是字幕,黑色的影像里,白色的字幕像是历史墓碑上的墓志铭,一个21岁的生命被送上了断头台,他是战争中的杀人魔,他是“埃姆斯兰德刽子手”,被处决的命运背后是一种新秩序的建立,当他的一生在字幕中落幕,仿佛那场战争也渐渐成为历史。但是,这仅仅是个体演出的结束,仅仅是单一生命的终结?或者说,这个“冒牌上尉”的故事仅仅是战争期间的偶然和个案?的确,当这个被追杀的逃兵,成为一名上尉,是偶然带来的结果:如果那辆军车追杀他的时候,射击者的枪法能够更准一点;如果他躲到树洞下面的时候,查找的人能更细心;如果和另一个逃兵进入农舍偷东西的时候,他不是那个守望者;甚至,如果他逃命之后没有看见那辆停在路边的吉普车,没有发现车上的上尉军装,是不是赫罗德的命运不会发生改变?
无论哪一种情况,只要在不是“如果”中成为现实,他都是那个死在枪口下的小猪罗,是个名字不会变成字幕的无名者,和“战争结束前两周”这个混乱局势面前死去的人一样,甚至和自己摇身一变成为上尉看见那些死在自己枪口下的囚犯一样,再没有活命的机会。仅仅是那一套上尉的军服,仅仅是那些勋章,就将一个人的命运改变了,“就像奇迹从天而降。”在雪天的大地上,他发现了奇迹,他变幻了身份,他改变了身份,在后视镜里,他成为了自我的镜像:伸出手做出开枪的动作,“我要你泡,为了活命而跑,你个小猪罗……”用自己的手作为枪射中了自己,就是让自己打死了身为“小猪罗”的逃兵,也从此可以在杀死原先自己的基础上变成上尉。
仅仅是一套上尉的制服,仅仅是执行元首特殊命令的谎言,为什么没有人揭穿他?其实无论是赫罗德的仪容还是气质,无论是他的目光还是遇到问题时的表情,他都不像是上尉,第一个朝他走过来的列兵瓦尔特,是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东西,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在农舍里,那个喝酒的店主是发现了他的奇怪,但是他也没有告诉别的顾客;遇到约瑟夫上尉带领士兵检查的时候,赫罗德显得很不安,约瑟夫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但是因为赫罗德在执行特殊使命,于是没有深究;在二号营地里,容克一眼就认出了他,还给他暗示:“我们好像哪里见过面。”但是他并没有在这个关押逃犯的营地里揭露真相……只有在准备开设临时法庭的时候,营地里的汉森要求他出示相关文件,并且打电话给司法部的提尔博士进行确认,这是一种怀疑论之后的行动;在执行判决用炮弹处决逃犯的时候,有两名军官走过来对赫罗德说:“你这样不合法,是惨无人道的大屠杀,我们必须报告。”这是一种揭穿伪装的勇敢,但是无论是汉森的怀疑,还是两名军官的警告,似乎并没有对赫罗德的地位和权力产生一点影响。
或者,当赫罗德摇身一变成为上尉,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也有着不安甚至恐惧。在农庄里吃牛肉的时候,他用刀叉把肉送进嘴巴,看起来像一个上尉那样优雅,但实际上他脸上是恐慌;在拘留营里看见那些和曾经的自己一样的逃犯,当手下奇兵斯基用棍子狠狠打在囚犯身上,甚至当场打死一个的时候,赫罗德对这种残暴行为无法直视,于是他走到了营地外面;当临时法庭宣布囚犯死刑,炮弹对准推下坑里的囚犯发射,那些囚犯发出惨叫,赫罗德用双手将自己的耳朵蒙起来,那些惨叫对于他来说依然是一种残忍;在判决90名囚犯死罪并执行之后,庆功宴上他把两个表演者叫到身边,问他们因为什么被抓进来,那个叫罗杰的人不敢说,于是他让他们假设自己是小偷,并说了一句:“假设我这套军装也是偷来的呢?”这是内心依然恐惧的象征,他只有通过假设来消除人们的疑虑……谎言可以轻易被揭穿,自己又无法直视杀人行为,赫罗德像是站在边缘地带,但是真相却一直被隐藏着,而赫罗德的上尉身份似乎慢慢从一身军装的证明变成了流进血液的自我一部分:我是真正的上尉,拥有权力的上尉,执行元首特殊使命的上尉。
为什么会有这种自我认定?自我认定其实也是他人认定:瓦尔特不从赫罗德不合身的裤子说出他的真实身份,因为他自己的逃犯身份就可以被庇护,“我不是逃犯,是和队伍走散了。”只要不是逃犯,就不会和营地里的那些囚犯一样被枪决——当坑里还有没有当场死亡发出痛苦呻吟的囚犯,赫罗德让瓦尔特下去看看,瓦尔特是犹豫的,是害怕的,因为他从这些死去或马上死去的人身上看见了自己,而只要他能够执行这个假冒上尉的命令,就可以躲过这一劫;酒馆里的老板和顾客怀疑赫罗德的身份,但是当赫罗德说把你们的损失都报上来可以得到赔偿,他们更乐意接受这可能的利益,所以与其揭穿带枪的赫罗德和瓦尔特的身份导致两败俱伤,不如期望能够得到补偿;容克没有说出赫罗德就是自己在追杀的逃兵,是因为在二号营地里,需要像他这样以所谓元首的授权而开展屠杀的刽子手,所以容克可以潇洒离开,而把这个难题留给了赫罗德。
因为在他人认定中他就是一个上尉,因为在自我认定中他也需要这一身身份:如果没有遇到约瑟夫上尉,那么赫罗德和他的所谓“赫罗德卫队”有可能不面临二号营地的临时判决,而是可以在到处是废墟的土地上为所欲为,但是当他真的进入二号营地,真的拥有了元首特权,那反而直觉地变成了具有坚毅风格的上尉,而这种坚毅风格在行使权力时就变成了残暴。汉森的怀疑,没有变成一种阻碍,因为舒特上尉相信他,而且和汉森不和的舒特拥有更庞大的关系网络,他一个电话打给“大区领袖”,汉森就再也不能怀疑了,于是临时法庭开始组建,于是现场执行变得合法化:先是5名囚犯被正法,接着90名囚犯被炮决……他们都是逃犯,都是小偷,按照规定,“战争中逃跑之人,瓦解部队斗志,对于在前线英勇奋战的将士是极大的不公、是对已经阵亡的将士极大的侮辱,必须予以清除。”所以他会毫不留情地执行这个规定,而逐渐战胜内心的恐惧,赫罗德的刽子手本性之暴露,更在于他彻底把原先的自己也当成了被处决的囚犯,只有那个窝囊、非法的自己死了,另一个作为上尉的自己才能拥有权力。
非法变成了合法,赫罗德真的成了上尉,真的拥有了权力:他处决了90名囚犯,他召开了庆功酒宴,他肆无忌惮地使用自己的权力:在庆功宴上,有未被处死的囚犯发生了争吵继而开始大家,在阻止无力的情况下,他当场打死了不停手的斗殴者,并用绳子绑住了其中四个人的手,命令他们逃命,然后把枪交给罗杰和他的同伴,让他们亲手杀死逃犯,其中的罗杰打死了囚犯,而另一个却用手枪射向了自己,而在最后只剩下一个逃犯的时候,大家都拿起了枪对准备最后一个囚犯,枪声密集,赫罗德似乎在这死亡现场感到了一种杀人的满足。在舒特开展清理行动中,英国人的炮弹打在二号营地里,舒特当场死亡,而侥幸存活的赫罗德又召集部下,又组建“赫罗德卫队”,将临时法庭的吉普车开到街上,他们随意可以将行人打死,他们将女人都抓来弓自己娱乐,在花天酒地中,他像一个君王,使用着自己无限的权力,在淫乱的房间里享受美人和美酒。
他是上尉,他是刽子手,他是君王,在自己构建的合法化社会里,他就是另一个元首,而他之所以成为权力的拥有者,不只是他穿着上尉的衣服成为合法的上尉,而是在那个缺失了秩序的时代,他和所有人一样变成了机会主义者。1945年的德国,战争结束前两周,秩序已经被纷纷解构,在混乱的时代,只要有机会就可能逃避死亡,所以抓住机会成为每个人的目标,所以即使在赫罗德身边的人知道他是冒牌的,也不想揭露这个谎言,因为顺从这个谎言会给他们带来机会,“人生只有一次,每个春天都只有一次五月……”所以在唯一的机会里享受,在最后的机会里狂欢,在不可复制的机会里既不证真也不证伪,甚至当赫罗德被德国宪兵队抓获,他的冒牌身份被揭穿,在军事法庭上,两名陪审团成员却认为:他的冒牌行为并没有对国防军造成损失,相反,他在庭审的四个小时里一直保持威严,证明了他的领导能力,所以不判死刑而让他去战场再次建功——“有条件的释放”就是这个没有秩序的法律所找到的机会,也许利用这个机会也可以让已走上绝路的国家再次得到喘息的机会,而口口声声抵制“失败主义”的赫罗德在这一次赦免的机会面前,又创造了另一个机会,他偷偷溜了出去,来到了堆满白骨的森林,最后走进去消失在森林深处——对于他来说,不是遵守法庭的判决,而是在机会中再次成为一名逃犯。
从逃兵变身上尉,靠一身军装拥有了不被戳穿的身份,靠一个谎言获得了机会主义的权力,而最后即使在21岁的时候死在历史之中,但是当历史翻过一页,机会主义者或者还可能在现代复活一个神话,但愿仅仅是一个彩蛋,但愿只是出现在死亡墓志铭之后。

冒牌上尉Der Hauptmann(2017)

又名:以希魔的名义(港) / The Captain

上映日期:2017-09-07(多伦多电影节) / 2018-03-15(德国)片长:118分钟

主演:麦克斯·库巴彻 Max Hubacher/米兰·佩舍尔 Milan Peschel/弗雷德里克·劳 Frederick Lau/Bernd Hölscher/瓦尔德马·科布斯 Waldemar Kobus/亚历山大·费林 Alexander Fehling/萨缪尔·芬齐 Samuel Finzi

导演:罗伯特·斯文克 Robert Schwentke编剧:罗伯特·斯文克 Robert Schwent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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