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元1874



与《天水围的日与夜》一样,《我不卖身,我卖子宫》讲述的也是香港底层人的生活,不过镜头对准的人群要比《天水围的日与夜》更加黑暗和见不得光,本片讲述的是一群站街妓女和内地来港的孤儿寡母村妇的生活故事。本片导演邱礼涛早在2000年就已经拍摄过敏感的政治题材电影《等候董建华发落》,此次在去年《性工作者十日谈》之后再次把镜头对准妓女,故事更加丰满,也更加令观众印象深刻。本片的女主角刘美君已经在早前的金马奖上拿下影后,加上金像奖最佳女演员和最佳女配角的两个提名,使得现在才能看到本片的内地观众,早就已经服下一颗定心丸,影片好看不好看似乎已经不是什么问题,重点是怎么个好看法。

这部电影一定要与《天水围的日与夜》一起比较,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都是2008年的电影,都是讲香港草根人群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两位导演许鞍华和邱礼涛,都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许鞍华早在80年代初期的《投奔怒海》中,就已经展现出她作为一个电影工作者对时事和普通人苦难的关怀,而邱礼涛用《等候董建华发落》也表达出对政府的不满和对弱势群体的同情。今年的这两位导演的新作,都可以看作是这种精神与态度的延续。

影片的故事主线是刘美君所饰演的黎钟钟,一位站街的“流莺”。黎钟钟的家庭环境复杂,她是父亲不知道第几房姨太太所生的女儿,因此从小就和母亲一起遭受歧视,最后亦只能自己一个人讨生活。本片最大的悬念就是黎钟钟究竟存钱给谁,究竟打谁的电话却一直不敢应声,这些真相直到电影的最后一刻才揭晓,是牵引观众观影情绪的最大动力。

影片刻画了大量黎钟钟作为一个性工作者的工作细节,但这部电影不是色情片,而实际上做皮肉生意的画面也很难让你有“性趣”,肮脏、邋遢、令人作呕,在邱礼涛的镜头下,展现出的是一座城市最见不得光的一面。对于黎钟钟个人的刻画,她是一个精神有些问题,但却心地善良的人。她在住的地方养了不少的鸡,却不杀来吃,养到一定时候就放生。邱礼涛实际用这个细节在暗喻许多东西,例如黎钟钟的精神寄托在这些鸡上面,她被困在笼中,但却想有着这些鸡最后被放生的结局。影片为黎钟钟的未来安排了一个光明的结尾,她做了洗牙手术,与多年不联系的病重母亲和妹妹见了面,改头换面,开始一个新的生活。电影里还有一个森美所饰演的摄影师,他用镜头记录了黎钟钟的改变,尤其是最后在杂志上发表以黎钟钟为对象的摄影照片那一幕,相信足可以打动所有的观众。因为向往光明,心中拥有希望,是一个人最大的奋斗动力。

关于刘美君个人在片中的演出,我的MM和我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她认为刘美君演得有些过,无论是走路姿势还是说话姿势均有些“做戏”的味道,因此评价不高;我则觉得这个问题首先还是应该让导演邱礼涛检讨一下,实际上应该最开始就告诉观众黎钟钟的精神有点问题,这样观众才会明白缘何剧中的她为人处事会显得有些奇怪。不过从纯粹的演技角度来说,刘美君的确是值得赞赏的,先不论这个角色的突破,单就是她最后在医院面对邵音音所饰演的母亲痛哭的那一幕,实在入木三分,这个影后我觉得是完全没有争议的。

除此之外,本片还有一条故事线,就是黄婉伶所扮演的未亡人。这个角色具有典型性,黄婉伶这个角色来自内地的农村,一个香港人去内地征婚,经人介绍她认识了这个香港男人。对于一个农村的女人来说,突然遇到一个来自一流都市的富豪,自然有着一步登天的感觉,但她为这男人生下孩子,并且再度怀上双胞胎,男人却因公突然死去,她到了香港才发现,这个男人仅仅只是一个卖苦力的地盘工人,而且家里有着老婆,孩子都20多岁了。黄婉伶没有退路,她只能留在香港,因为她不想再回到农村,同样也扫不下面子,因为村子里的人都以为她嫁了一个香港富豪。

这个角色具有相当的现实意义,跟《天水围的日与夜》一样,其实天水围中,就有很多黄婉伶这样的内地妇女,以为嫁了一个香港人便可以一步登天,没想到却是从一个深谷走向另一个深谷。但是黄婉伶仍然是幸运的,按照片中黄秋生所饰演的保险经纪对她的财务计算,如果她成功申请了香港居留权,成为香港人,那么每个月她即便单领政府的综援(也就是低保)都会有7000多港币----这在内地几乎是不可想像的事,而且,她还会住上政府所分配的公屋。正是香港这优厚的福利待遇,支撑着黄婉伶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生活,与抚养三个小孩的动力。

这也是我欣赏本片的地方,这部电影里的几位主角虽然都充满着悲剧性,但她们并没有气馁,也不只会埋怨,她们用自己的方式在奋斗,从绝望中寻找希望,虽然可能从人伦道德层面,刘美君和黄婉伶饰演的角色都并不光彩,但她们对于生活的追求都是积极的,这一点谁都无法否认。

卖身,指的是刘美君所饰演的黎钟钟;而卖子宫,则是黄婉伶所饰演的内地妇女;这两种人现在都是香港日益严峻的社会问题,邱礼涛再次用电影把这些现象展露了出来,他与许鞍华一样,整体上态度是积极的,心情是温暖的,所以最后两部电影里充满问题的角色都得到了解决,尽管现实可能要比电影残酷许多。

黄婉伶在本片中的演技我觉得比刘美君更加突出,一位偶像演员能够突然获得这么大的进步,实在让我大吃一惊。电影里她有不少带小孩的段落,从头到尾也是大肚婆的妆扮,在医院与护士争论的那场戏我认为演得最好,将一个内心有着诸多心事的单身妈妈演绎得惟妙惟肖,观众应该细心留意。相对于黄婉伶在过去例如《死亡写真》等之类电影中的演出,这次真的是做到百分之二百的优秀,我觉得如果她能够谨慎把握将来的演艺道路,假以时日必然又是一位优秀的香港女演员。

对于邱礼涛,金像奖实在亏欠太多。他是一名难得的导演全才,执导过恐怖片、血腥片、励志片、搞笑片、黑社会片、魔幻片等等多种类型的电影,其1993年导演的《人肉叉烧包》曾经让男主角黄秋生在金像奖上一举斩获影帝殊荣,2000年的《等候董建华发落》亦成为柏林影展的开幕电影,但从影二十多年来,金像奖却从来未曾眷顾这位优秀作品众多的导演。《性工作者十日谈》本就该为邱礼涛赢得一尊金像奖,但这次再接再厉更加优秀的《我不卖身,我卖子宫》却继续被金像奖遗忘。面对同样描述草根生活的《天水围的日与夜》导演许鞍华也获得了最佳导演的提名,我想金像奖有必要检讨一下自身对邱礼涛导演的偏见。

影片里,刘美君所演唱的主题曲《浮花》响起了两次,这首歌恰恰也是我2008年认为最优秀的粤语歌曲之一,这次放到电影中,使得这首歌曲的主题再一次得到了升华,观众有兴趣也可以找完整版来一听。有意思的是,邱礼涛这两部性工作者的电影,用的都是刘美君的歌作为主题曲(前一集是《最后一夜》)。

近年来,或许源自于自己心态的变化,我已经不再那么喜欢一昧卖惨的电影。生活存在多面性,如果你用灰暗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对于你来说就是黑暗的;但如果你用积极一点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就是美好的。《天水围的日与夜》和《我不卖身,我卖子宫》,都是很积极的电影,它们都在告诉观众应该用积极的态度去面对人生。这不是什么坏事,我们对生活充满信心,也就是对自己充满信心。就像《美国美人》里凯文·史派西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如此美好,使得我很难对它一直生气。

性工作者2:我不卖身,我卖子宫性工作者2 我不賣身·我賣子宮(2008)

又名:性工作者十日谈2/我不卖身,我卖子宫/True Women for Sale

上映日期:2008-12-04(中国香港)片长:89分钟

主演:刘美君 / 黄婉伶 / 黄秋生 / 姚乐怡 / 

导演:邱礼涛 / 编剧:杨漪珊 Yee Shan Yeung/邱礼涛 Herman Y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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