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门》随笔
——曹逸鸣



李鸿章说晚清的中国,面临“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经典历史教科书告诉我们,鸦片战争,西方人凭借着船坚炮利,打开了中国的大门,这个古老的帝国站在世界的列强面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这个恐慌的内在根源,不是军事,也不是国力,而是中国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文化上的不自信。

几千年的传统,在西方文明的冲击下,变得摇摇欲坠。人们发现,原来中国的历史走向,不仅仅是周而复始王朝更替这一条路,还有其他的选择。

于是,人心思变,革命蜂起,民国就这么既偶然又必然的来了,这一次,不仅仅是紫禁城的宝座上换了个皇上,王朝改了个年号,而是从根儿上要变变了。

刘安顺,一个太谷镖局的镖师,没读过多少书,他的人生信念,来自于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来自于师父的言传身教,来自于走镖路上的沟沟坎坎,来自于市井江湖上的世故人情——中国人的精神传承,究本朔源,没有多少来自于读书人的典籍、士大夫的朝堂,更多的就在民间的口耳相授。

这样一个人,他意识不到,也不懂得,这次大变革对于中国的意义,他也不关心这个,他只知道,要老老实实地走镖。

时代的改变必定带来社会关系的改变,镖行固有的依存关系变了——唇齿相依的票号被现代的银行挤压地正走向没落,战乱,让兵变成匪,城里有了电灯,荒野山泽间,开辟了铁路,张勋复辟的时候,刘安顺看到了飞机。

一切都在改变。

用知识分子的话来说,镖门的不存,是历史的必然。

但是刘安顺还要走镖,不是他看不到这个“必然”,他也隐隐感觉到了,镖门有一天会没有,之所以坚持,只是因为,走镖是镖师的生计,开镖局,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事业,他有责任维护它,那是历史的惯性。

这样一个人,用进化论的历史观来看,应该是一个逆时代潮流的反面形象,换言之,是一个时代的弃儿,没有进步精神,不会顺时应变。

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好写的?明明是个悲剧,为什么还要自我标榜,这是一个励志的故事?

成功这个词,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受膜拜的一个词,同时也是有史以来内涵最单薄的一个词,它已经简单到,可以单纯的用钱来衡量。

从这个角度来说,刘安顺肯定不是一个成功的人,广顺镖局最辉煌的时候,也不过是勉力维持,而到了最后,也没有维持下去。

《镖门》讲的是一个行业消亡的故事,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一个行业的消亡,并不值得惋惜,值得惋惜的,是一种精神的不存。

刘安顺执守的“规矩”,从一开始,不过是镖门与江湖之间约定俗成的行为规范,是一代代镖师在走镖过程中总结下来的行业经验,规矩的存在是为行业服务,而究其内在,正如十年砍柴老师所说,那里边有一个中国传统“忠信”文化的核儿,规矩是它的外在体现。

刘安顺,就是在一步步地践行规矩的过程当中,懵懵懂懂地悟到了这些“规矩”的魂儿。

用一句白话来说,所谓规矩的魂儿,就是做人处事的根本,时代更迭,人心扰攘,人人都争当时代的弄潮儿,难免要受到功利的蒙蔽和鼓动,做出些违背道义的事,能在这个时候,守住做人根本的,就是英雄。

英雄不仅仅是指能锄强扶弱,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在俗世浊流中能够特立独行,坚守一种价值,也是英雄。

我们写的刘安顺,就是这么一个英雄,他没有保家卫国的丰功伟绩,没有叱咤风云的辉煌人生,他所有的,只是对一种精神价值的执守。

什么该变,什么不该变,是我们探讨的核心。

从清末到当下,不过一百年的时间,东西风轮换着刮,今天学西方,明天又要学传统,可是更多的人感到的是,这个社会越来越缺乏信仰,不论是个人,还是行业,都让人觉得没有“规矩”,如果说《镖门》这个戏创作的初衷,还有些精神层面上的追求,那就是对这种精神价值的呼唤。

其实,说到底,我们所说的“规矩”,既是中国文化的一种内在的传承,也应该是人类文明的一种共识。





2015/1/9

这是《镖门》的编剧曹逸鸣所写的随笔,我是代为转发的↖( ̄▽ ̄")

镖门(2014)

又名:我叫刘安顺 / The Great Protector

主演:霍建华 / 贾青 / 李健 / 王庆祥 / 倪大红 / 康凯 / 党浩予 / 刘一含 / 郭晓峰 / 尹铸胜 / 程枫 / 陈牧扬 / 周奇奇 / 于彦凯 / 董玥 / 汪洋 / 

导演:韩晓军 / 编剧:徐皓峰 Haofeng Xu/曹逸鸣 Yiming C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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