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宝奇兵5》是一部非常老气的电影。它显得如此“经典“,在《007》《壮志凌云》《碟中谍》等经典系列纷纷做出风格与主题的当代化的大环境下,它的存在无疑是突兀的。

而其不高的“经典还原度”,又让它变成了一部劣化版的前作,仿佛是同人导演进行的致敬一样。导演放入的一些微小尝试,也在其中化解得无声无息,全然起不到任何作用。它绝对不是一无是处的史诗级烂片,但其存在也并没有带来太多的价值,除了哈里森福特的盛大谢幕之外。

作品的“衰老”主题,首先当然体现了在它的主角年龄和心理状态之上。一个老迈的英雄试图找回曾经的勇气与激情,其途径则是对盛年时失败的挽回,以此证明自己尚能饭否,同时也在与故人旧物的重逢中找回当年的感觉。

而在更深的层次上,这种老气则来源于创作态度的保守,它并没有尝试着结合当代情境,在审美与主题上做出一些与时俱进的改变,而是停留在了八十年代的《印第安纳琼斯》中,最本质的体现便是万年不变的“反纳粹”,哪怕即使是片中的时代设定也已经来到了六十年代,意识形态冷战已经取代了“正义”的反纳粹。

事实上,六十年代的背景更适合与当代进行对接,其极端的意识形态斗争与目前的世界格局非常接近。而印第安纳琼斯对往日盛年的追忆和挽回,也可以成为对古早黄金时代的怀念。韦斯安德森的《布达佩斯大饭店》,正是这样的一部作品。然而,这部作品却没有选择这个道路,而是固守于不契合时代的纳粹。

在一定程度上,这或许源于对“西方之非绝对正义”表述的回避,在最大限度上保证印第安纳琼斯的“世界正义者”形象。作为美国人于世界各地寻宝,接触各民族的文明集大成之作,与妄图夺取宝物的纳粹进行抗争,能取而不取之。这非常契合纳粹的所为,他们始终掠夺着各国的文化瑰宝,爱好艺术的希特勒甚至希望将柏林建成世界文艺博览之城。

然而 ,他们的所为其实是对各国文化的破坏,据为己有等同于剥夺其天然土壤与独特性,就像他们对各国进行的国土侵略一样,是对民族之存在的直接抹杀。而印第安纳琼斯的对抗行为,自然就代表了美国的“尊重世界多样性,保护各民族与文化独立”思想。这样的印第安纳琼斯成为了美国正义的符号与化身,自然也就很难在后续的创作中“与时俱进”---无论是对他所处的电影,还是对他代表的美国。

在这部电影里,开篇就直接点明了自己的“守旧”。它带我们回到了二战时期,印第安纳琼斯与纳粹争夺着拉美西斯和朗基努斯之枪等各民族瑰宝,而“我只是个考古学家“的托比琼斯则成为了双方表达态度的载体,琼斯保护了他,纳粹则想杀死他。这一幕的动作场面也是最为“经典”的,琼斯用各种幽默机巧的手段消灭敌人,在火车顶上的跑动和搏斗呈现在远景中,更是经典的琼斯式英雄奇观。

当场景来到六十年代,我们看到了琼斯的衰老和过时。这并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来自于对现时美国的疏离。它有一个非常精彩的起手,老古板的琼斯对大开宴会的年轻人们表达愤慨,这实际上带来了对“美国社会的堕落现状”的表现。年轻人播放着的摇滚乐,蓬松的发型,随性拥抱着的一众男女,大量的酒精甚至毒品,轻浮的态度,都指向了六十年代美国的嬉皮士文化,他们便是“垮掉的一代”。

事实上,这正可以作为琼斯自感衰老乏力的真正缘由。他意识到美国已经不再是他盛年时的黄金时代,国家不再足以支撑起他曾经奋战不休的信念,以美国式的风趣幽默而行正义之举。这也构成了琼斯作为美国符号的意义延伸,他的个人衰老对应着国家精神的腐化,而他的努力崛起也可以成为国家自救的希望。同时,琼斯的“考古”也可以与之紧密相联,他怀念古代的荣光,这是当代美国缺失的东西,也是年轻人们认为是“老古板”而忽视不屑的东西。

然而,在成片中,这样的表达只是稍纵即逝。“垮掉的一代”文化更像是一个简单的时代背景,标记了“六十年代”这个数字,没有更延伸的寓意。时代要素的过于简单化用法,在随后的一幕中得到了更明显的体现。琼斯的教师退休课上,他讲的古代历史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关心,年轻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阿波罗登月的事情上,将直播的电视直接推到了课堂上。

美国登月当然是六十年代美国的标志性事件,但它却不像“垮掉的一代”那般,并非属于负面的存在,反而体现了美国科技的昌盛进步。显然,电影更重视的不是对“美国光芒不再”的表现,而更多是凸显时代的变化:这已经不再是属于印第安纳琼斯的时代,一切主流都是他不熟悉的东西,而他重视的东西则已然是过时落伍的东西。“属于过去”的考古无人在意,“布局未来”的航天则众人追捧。

当然,本片也并非没有任何延伸努力,它展现了“科技文化”在如今时代的隐忧。航天登月正是如此的存在,而琼斯逃脱纳粹追杀时的“骑马”与对方的“摩托车”和地铁相对抗,在屋顶和地面上奔走时均穿越了庆祝登月的人群。在老考古学家高喊“再会,印第安纳琼斯“时,瞬间回到辉煌岁月的琼斯马上被撞上自己的汽车吓了一跳。但是,这种表达是非常浅白的,经不起太多的推敲,即使在琼斯辉煌的四十年代,片中的这些工具也已然齐备,琼斯自己也经常使用。

更重要的是,在片中并没有对“科技进步带来的社会腐败”有更具体的阐释。反对越战的抗议游行是一个不错的片段,它是美国生产力进步的副作用产物---科技越来越发达,生产力越来越强,经济水平和消费能力也随之增强,资本主义经济体系下的供需失调与产能过剩就此出现,国家需要发动战争来拉动军工业。这带来了六十年代战争与二战的本质区别,前者为解决自己的经济问题,同时打击阵营对手,均是不同角度上的“利己”,而后者则是打击纳粹之反人道主义的“正义”。

这样的区别是琼斯“思想过时”的衰老缘由,也是美国社会在“科技进步”之下的光辉暗淡。并且,它引发的经济危机也正带来了“垮掉的一代”的爆发,足以让一切元素合拢起来。然而,这也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种“可能性”而已。电影中的美国社会始终没有更正面、直接的“堕落”表现,琼斯被冤枉成杀人犯是一个潜在的契机,由此与美国官方和民众有了更多的交互机会。面对一个抗击纳粹的昔日国家英雄,让他需要自己的帮助时,年轻人是否会伸出援手,或至少相信他的无罪?政府与警察又能否相信他?还是说,双方都相信他的无辜,却会为了纳粹的报酬、通缉的奖金、立功的机会,而依然无所不用其极地抓捕他?

既然以“对当代美国的疏离与落伍”作为开场,那么琼斯与“六十年代美国”的互动便是非常重要的,这正可以将他的“衰老”进行丰富的意义延伸,也是系列前作中不存在的新元素。然而,对美国社会的表现始终是“回避正面”的状态,就连越战都只拥有一句台词和一个过场而已,哪怕这几乎是每一部以该时代为背景的美国电影---稍有野心者---都会大书特书的存在。

连同越战在内,一切的时代元素都被简化成了“年份标记”,只是在表现琼斯在“数字层面“上的衰老,“科技”与“考古“的对比也是如此,琼斯不参与的越战更随之失去了与琼斯参与的二战的全部对比空间。思想与信念上的问题,在片中没有得到任何篇幅。对此一个很明显的片段是,琼斯骑马躲过了纳粹的摩托车追杀,随后却进入了地铁,并对着乘客调侃了一句“还是坐地铁快一点”,“科技工具”的潜在寓意由此被彻底地消解,沦为了琼斯表达自己“过时衰老”的简单道具,甚至于“个人崛起与光芒重现”之主题是逆反的---他毕竟身处于六十年代,即使不情愿也要承认这一点,能做的只是调侃自嘲。

这样的片段非常符合“老英雄”的俗套人设,也经常用于普通的老年人作品之中,自嘲过时而又具有笑点,但它无疑丧失了更深度的表达可能性,也充分说明了本片的保守:展示个人衰老的内心世界,用迟暮、再起,连同故人的友情与经典的异域冒险,激发老粉丝的角色怜惜和ip情怀即可。

以六十年代的设置,琼斯“对手”更合适的是美国社会,而不是同属于旧时代的纳粹。如果“美国”不得到更直接的表现,那么“交通工具”“航天”这样的“科技发展元素”,其与“考古“的对比,根本不足以支撑起潜在的表达。因为工业科技在二战时并非不存在,二三十年间变化更大的并非这些东西,而是世界与美国的思想形态,这只能由更直接的社会表现来完成。

而当琼斯的对手依然是纳粹时,这种表达更是干脆失去了合理性的根基。纳粹的所处时间,与琼斯形成的“正邪”对立,完全是落后于六十年代的存在,因此他们对摩托车等“科技进步产物”的使用并与琼斯的对抗,也就根本没有了更深表达的可能性,因为这种使用从二战到现在一直都是如此,人没有变得更“新”,他的工具自然也就没有,这甚至让它作为“琼斯落后于六十年代”的衰老表现都不那么成立了,因为琼斯和纳粹并没有年代上的差异。

退一步讲,即使对手依然是纳粹,“更堕落的时代”也并非全然没有表达可能性。活到现在的纳粹党徒,或许其思想和作风也会有所变化,受到六十年代的影响而不再“民族主义分明”,更会利用敌对阵营的动摇者,而不再是“雅利安人最高贵,劣等民族屠杀殆尽”的泾渭分明。甚至,纳粹的幸存者也可以改变初衷,不再为了复兴第三帝国而努力,而只是贪图财宝,纯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

事实上,在纳粹与美国女黑人合作时,这种表达是有可能性的:时代淡化了纯粹的阵营立场与正邪分化,美国人可以与纳粹联手,纳粹也不再固守血统不放,唯一驱动力即是利益。然而,在舞台离开美国后,为了表现纳粹的残暴,纳粹直接杀死了美国合作者,念出自己的德国真名,赤裸裸地强调了自己的“血统高贵”。这一幕固然让他的嘴脸显露无遗,但也直接打破了“利己合作”的状态,使纳粹回归了旧日的“邪恶”设定---雅利安至高,为了第三帝国的阵营利益。最夸张的是,他们干脆地把目标定成了具体的“恢复希特勒集团”之上,用魔盘扭转时空,甚至不是在六十年代里复兴纳粹统治。

而当舞台离开美国后,电影的后半部更是干脆地进入了“前作模式”。古色古香的异域,琼斯小组的寻宝冒险,与“为集体收敛文化财宝”分纳粹的探险竞速,逐渐深入遗迹与“原始化“的古代环境,相遇时的机变打斗。它的一切都显得如戏经典,也包括了琼斯在赌桌上和老板的斗嘴与一触即发的开打。琼斯的敌人不再是“美国”,而是未解的谜题,水底和洞穴里的毒蛇,陡峭的岩壁,以及与他差不多老旧的纳粹党---哪怕六十年代的纳粹组织早已经烟消云散,他们的幸存者依然忠实得“不合时宜”,这让他们甚至有了点琼斯同袍的意味,二者一样地过时。

敌人变得简单,冒险变得单面,而电影也随之进入了“往昔版本”,舞台来到了更加“不当代”的环境,而脱离了让自己感到过时的六十年代美国社会的琼斯,也仿佛直接焕发了生气,找回了年轻时的自己。他甚至不再有很多“冒险乏力”的表达,依然是爬山涉水无所不能。仅存的“衰老”只剩下了与故人之女的一些简单交流,“我和你爸爸当年巴拉巴拉”,“你肯定没有像我当年一样巴拉巴拉”。

如此一来,电影的后半部就更加“简单”了。在前半部中,它对于时代变迁的表达落空了,琼斯对自身衰老的感受依然存在。而到了后半部,它的舞台和剧情都变得“经典”,琼斯的心态和身手也似乎同样回到了经典前作里的巅峰状态,衰老感受直接被消解,个人内心层面的表达也不复存在了。

更进一步地说,电影的高潮段落中,导演让琼斯拿到了年轻时失手的魔盘,这甚至让琼斯展现出了一种胜过盛年的勇猛,更不用说“衰老”。与每次作战一样的先行失手,而后再行夺回,这样的剧情设置与每一作《印第安纳琼斯》相同,更与本作的开头存在直观的对应---年轻与老年的琼斯一样,在追寻魔盘的过程中被纳粹抓住,带进车厢,纳粹直接穿回了制服,做到百分百还原,而前者最终失手,后者则圆满成功。

当然,这个设计符合电影剧作在一般意义上的基本结构原则,也表现了老年人挽回年轻时失误的“崛起”。但由于“衰老表现”内容的严重缺失,以及后半部过于标准的“系列流程化”,我们并没有看到琼斯相比于前作巅峰时期的老化,无论是肉体还是心灵层面,也就让它的“崛起于低沉”无法凸显,反而是“巅峰状态”下的简单对比:比起年轻时代,老爷子琼斯更圆满。

当魔盘发挥作用时,琼斯和纳粹来到了公元前的古罗马时代。电影希望以此来制造一种奇观式的体验,这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同时,借由对古代文明的态度,琼斯和纳粹的本质性区别也得以表现:前者阻止了后者发泄式的手枪射击,保护了文明,与系列一贯的表达倾向吻合,甚至更进一步,去到了上古文明的程度。然而,这种“升级”仅仅是固守系列传统的“量变”,而非与时俱进的本质性提升。而它与第一阶段“考古之过往”与“科技之未来”表达的呼应,由此凸显的“过往之光”,也由于当代部分的缺失而毫无力度。

在这个部分中唯一值得提及的亮点,是“个人与时代”的关系重组,随之产生的个人表达完成,以及对战争和文明的表达。站在六十年代,琼斯属于“落后的老人”,面对着“宇航科技之未来“而感到过时与衰老。而当他来到了公元前,自己成为了“未来”,而乘坐着的飞机也变成了等同于六十年代中宇航船的先进存在。因此,他便获得了抵抗衰老的勃发之力,并将之带回到六十年代,再一次试着直面它,找到活在当下的办法。

这个设计本身非常有趣,可惜由于文本层面的单薄,“衰老与再起”的塑造缺失,该侧写的亮点并没能得到具体的落地,完全被浪费了。导演在这里也做了一些努力,琼斯并没有完全自主地决定回归,而是想要“死在这里“,老人留在古代,与“当代“彻底隔绝,迎来生命和心灵上的彻底腐朽。而促使他改变的,则是“年轻人”女主角打晕他的一拳,其思想也由此被“打醒”。

这一幕符合系列的幽默感,也试图给琼斯的“再起”加入外部的年轻推力,但毕竟是于事无补,真正做到的只有幽默,甚至让琼斯在结尾处的圆满状态有了一点违和感。他再次听到了隔壁的年轻人欢腾之声,却不再感到异样与排斥,而是专注于自己的人生,与爱人的重逢---即使时代变迁,老琼斯依然拥有属于自己的光芒,而非在新时代下的全然暗淡,或是彻底的无生存意义,本次的冒险与爱情都印证了“往日之光”的仍存。而当这一幕的发生前提是“被动一拳,打破寻死之意”时,就变得有些突兀而强硬了。在那一拳中,导演试图挽回个人表达,也试图打造幽默,但由于前情的持续缺失,它起到的只能是反作用,并让结尾的大团圆来得更加仓促。

事实上,结尾的尴尬也正反映了全片的整体状态。时代与社会的表达,心灵衰老的个人主线,都在“彻底经典化”的电影中后部里逐一损坏了。即使在它的高潮中,古希腊和古罗马的战争也依然具有“反对非正义之战”的意味,侵略方的古罗马正等同于纳粹和越战里的美国,但这也只是缺乏上下联系的孤立片段而已,甚至其战争本身都没有太多戏份,而是匆忙转场作结了。

电影里的纳粹希望通过魔盘带自己回到二战时代,但这部电影却从头到尾都仿佛处在“魔盘”之中,从没有离开八十年代拍摄的系列前作,从流程、节奏、风格到主题,甚至搞笑方式,都是如此,哪怕现在已经是2023年。作为一部理应以“时代变迁”之社会内容,实际则以“衰老复苏”之个体人生为主题的作品来说,这个“魔盘状态”无论如何都是不合适的。

主创们在创作上的衰老程度,显然远远超过了电影里的印第安纳琼斯。立足于2023年,对纳粹的正邪大战更多适配于《钢铁苍穹》这样的恶搞,而在一部非魔幻/科幻电影里进行时空穿越---且如此短小仓促且场面极小---更是过于落伍的招数,而上一个在正统作品里以“占领全世界”为动机的正常人类反派,已经很难追溯了。即使一直为人诟病“反派计划过于苍白”,动辄破坏世界的007系列,在丹尼尔克莱格时代的作品里也会有更切实的计划,如制造各国对恐怖袭击的相互误解,引发全面战争,而非自己“机械”地直接统一全人类。那是纳粹的行为,而真正得势的纳粹早已停留在了四十年代。

作品的“衰老”导致了“个人/社会之衰老/破败”之主题表达的不成功,无疑是一种非常讽刺的结果。“印第安纳琼斯”最体现衰老的部分,或许就是顶着琼斯形象的哈里森福特了---在片中大幅度削减了数量与幅度的动作场面,显然是出于对其身体状态的关照。而不幸的是,这也只带来了影片在刺激观感上的弱化。

于是,它成为了一部全面穷人版本的“经典《印第安纳琼斯》”,既缺乏创新,也不够还原。


夺宝奇兵5:命运转盘Indiana Jones and the Dial of Destiny(2023)

又名:夺宝奇兵5 / 夺宝奇兵:命运轮盘(港) / 印第安纳琼斯:命运轮盘(台) / 夺宝奇兵5:纹章使者 / 夺宝奇兵5:印第安纳·琼斯与纹章 / 印第安纳·琼斯5 / Indy 5 / Indiana Jones 5

上映日期:2023-06-30(美国/中国大陆) / 2023-05-18(戛纳国际电影节)片长:155分钟

主演:哈里森·福特 Harrison Ford

导演:詹姆斯·曼高德 James Mangold编剧:乔恩·卡斯丹 Jon Kasden/菲利普·考夫曼 Philip Kaufman/大卫·凯普 David Koepp/乔治·卢卡斯 George Luc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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