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异形》系列前作(尤其普罗米修斯和契约)可以概括为:《带着科学家老公和生化人助手,追寻物种起源——精英理想、科技哲学,及与伟伦工业的博弈》。那么这一部就很不一样,可以理解成本文标题所示。

其实看到影片开头,我就已经感觉和以往的异形不同:场景暗无天日、尘土飞扬、污浊拥挤,大型重工业机械在工人间穿梭,和《流浪地球》第一部很像,都是工业废土末世风格。让我一下想到“赛博朋克”:高科技,低生活。连昔日高大上的伟伦工业,也变成了贫民区混乱街道上的一个小窗口,令人难以置信。

电影看完,我妈妈也笑道:不就几个小屁孩,还会开飞船!我说:那是采矿船啦,他们是矿工当然会开。

《异形:夺命舰》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平民视角、贫乏世界、惺惺相惜与微小心愿,这些构成了伟伦工业的另一面,更重要的是凡人乃至荧幕前每一位观众的真实世界。

首先,这些主角不是经验丰富志向“远大”的科学家和船长,而只是不堪公司压榨(不满延迟retire)的中青年,没有严格计划,打着嘴仗,一拍即合。他们潜入公司空间站不是作死小年轻的探险,也不是满怀好奇与激动的科考,而是盗取休眠仓前往一个宜居的星球过日子。

在阳光短暂地照在女主脸上的时候,我突然理解那种“冒着未知风险出来但这一刻不亏”的感情……

其次,他们的行动都还算情急之下充分合理,尽管以亲情友情为导向,但都没有特别降智,反而能让人理解普通人亲缘友缘的逻辑。

女主Rain爸爸捡回来的残次生化人Andy就被他灌输“一切以Rain为先”的指令,回归了对机器人的经典要求,他说的冷笑话我居然听懂了,莫名其妙地笑了几下,结果冷笑话家风最后变成救命关键,很精巧很伐木累的设定。

Kay怀了渣男的孩子,但两位女性好友手拉手憧憬“往事暗沉不可追,来路光明灿烂”,让人感动。而且这个孕妇战斗力很强,虽然最后用错误的方法试图保住孩子。据说泰勒是Kay哥哥,在快要撤退的时候他听见点声音毫不犹豫回去找妹妹,居然还救活了。以及嘴贱小哥比约恩,虽然有点不靠谱但也在异形孵化体前面救了女主。

Andy的变化非常重要,他由于接入老生化人的芯片而升级迭代,变成了自己向往的、女主一行人更需要的聪明冷静有更高权限的生化人,从语气到走姿颇似大卫。减少了“人性”后,他也很自然地接近更高级别的人工智能,即老生化人和伟伦公司。

其实《普罗米修斯》和《异形:契约》突出了三方博弈:人,代表偶然、脆弱、不确定性、人性感情、好奇与求知欲,追求真理;生化人及其背后的伟伦公司,代表更快更高更强,追求利益;异形:代表无差别的原始丛林法则,追求繁殖。工程师太bug了,可能追求完美的子民吧,暂且不讨论。这三方互相制约与刺激发展,都体现了最好最高但不同角度的理想。

《普罗米修斯》和《契约》,尤其后者那令人绝望而恐怖的结局,是公司和异形的胜利。《普罗米修斯》中女主为了保存队友生命而要求撤退,结果伟伦老登说:你的信仰呢?你的理想呢?你去世的父亲和爱人怎么说?结果女主破防了,她刚剖腹产生完异形章鱼仍哭着忍痛穿上连体服出外勤,我特别能理解她那时决绝的心情,这就是追求真理的悲壮。

但这一部Rain不买账,她和朋友是想过日子的矿工,根本不听老生化人的科研那一套。当老生化人讲起伟伦工业的壮举,背景音乐出现《普罗米修斯》的变奏,但随即监控里复活的小鼠就被破体了,说明“进化成更好的抗病人类”是谎言,也是资本帝国拿人当矿的野心。

老生化人模组让Andy更新迭代,却教他舍卒保车,Rain很哀恸地说:Andy你还在吗?老生化人给Andy输入新的指令“一切以公司的试验品为先”,还让Kay设定自动巡航带着样品赶快返回矿星——要真那样的话不难想下一部会拍点啥了。但Kay不按照Rain或老生化人的指示做,而是执拗地等待Rain和Andy,Rain也机智地调换了Andy的模组,并重设了采矿船的目的地。

于是他们不忘“过有阳光的日子”的初衷,前往新家园。Rain见到人类脸庞的孩子还动了恻隐之心。

而且他们在废弃空间站里行动的时候,丝毫不知异形的存在,从初遇、收集信息到采取相应的对策,是一套完整而合理的过程。他们利用地形和武器也是基于自己的能力,比如用那个自动瞄准的机枪是现学的,卸下采矿船的货仓,Rain并不熟悉操作,是看贴在墙上脏脏破破的说明现学现手动操作的。

总之,以Rain为首的年轻人完全以自己的意愿、见识、经验和能力为基础而行动,具有真实性,时时牵动同为普通人的观众的心。

最后,影片用晶体管朋克和美式复古风格回溯或展现伟伦工业的另一面:重工业、环境污染、发展中星球、未知的疾病与死亡。电影开头老式计算机的滴滴声和电流的嗡嗡声很自然地接续了异形第一部,对于地下城式的贫民窟矿区生活,《契约》开头那种艺术的、哲学的、极简清洁冷峻的风格与其是“未来”,不如说是“另一面”,它皆是建立在Rain这样的底层工人超时超负荷工作和Andy这样的残次品销毁迭代的基础上。而残次姐弟的逃亡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是平民局部的抗争和胜利。

老生化人以及管理矿区的生化人很像Moss,相信“要想让人类变得理智是个奢望”,在铁轨问题上他们永远会牺牲少部分来保存大部分,这也是资本全球化和工业帝国扩张的逻辑。我们小小的打工人不是没有大局意识和奉献精神,而是不想被纯纯欺骗和利用,就像骗他们黑水能帮助人类更好进化一样。于是Rain只能拯救伙伴,带着重新“变傻”的弟弟,乘着自己的钢铁工船做一次微小的逃逸,虽然前路未知。

引用一则我很喜欢的短评结束我的感想,来自豆友@Xieirse:

8.5/10,异形老粉相当满意,真《异形1.5:罗马异形建城记》。未成年人别看,内地版应该没删减。硬要说的话大概有一个指向英文名(Alien:Romulus)典故的镜头有可能被轻微抽帧,但我能看到的画面也已经太过炸裂。作为外传这一部在情节创新和拓展世界观上的野心不大,黑水设定其实大卫已经在《异形:契约》里解释过了,这部对黑水的展示以及高潮展示的那个异形,其实我大概能预料到。但也有亮眼的创意。新作最大的惊喜反而是对异形宇宙政治经济学细节即公司意图的进一步描绘:这不正是马斯克心心念念的美好未来吗?《普罗米修斯》以后老雷太执着于形而上抽象思辨,反而是拉美裔导演解读并进一步呈现出斯科特本人其实已经意识到但未更进一步描绘的潜在维度:永远警惕资本主义超人为了推动再生产画的大饼,帝国创立者都喝狼奶长大。

未定名异形电影(2025)

主演:未知

导演:费德·阿尔瓦雷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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