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米修斯是众所周知的科幻电影异形系列的前传作品,由开创了这个系列的雷德利·斯科特执导。这名导演的作品,还包括了几乎可以和《2001:太空奥德赛》齐名的《银翼杀手》,有迈克尔道格拉斯跟高仓健飚戏的《黑雨》,同样拿到奥斯卡却风格迥异的《末路狂花》,《角斗士》和《黑鹰坠落》,以及恶趣味的《汉尼拔》。这几部电影中,题材最好的是《末路狂花》以及《黑鹰坠落》,但是得最佳影片奖的恰恰是讨好的《角斗士》(而且那一年值得拿奖的只有《卧虎藏龙》而已,不可能随便给亚裔),《末》只拿到最佳编剧(那年有JFK跟沉默的羔羊,实在是太强捍的竞争);《黑鹰》则过于沉溺于被围困的悲剧和无望的战斗,没有就这一主题深入探讨战争和人性。如果注意观察作品年表,他之后的作品《火柴人》以及《天国王朝》在选材跟处理上逐渐反映出导演随时间流逝,对潮流和作品的控制力不从心的征兆。

作为导演雷德利·斯科特在三十多年后对异形系列的梳理,这部电影面临着艰巨和宏大的双重挑战。挑战之一,作为一名成就累累的大师级导演,异形作为他的开山成名之作,如何能够推陈出新,维持他的水准?要知道第二部的导演是詹姆斯卡梅隆,人家后来搞出了不亚于异形的终结者系列,以及以科幻片拿到奥斯卡的深渊,视觉绚丽磅礴的阿凡达,当然还有我个人很讨厌的泰坦尼克;第三部的导演是大卫芬奇,名下则有《战栗空间》,《十二宫》,《心理游戏》,《搏击俱乐部》,《七重罪》,《本杰明·巴顿奇事》,成为晦涩又充满想象的黑色哲学电影的代表人物,另有最近一部《龙纹身的女孩》。第四部的导演让-皮埃尔·热内则更天马行空,之前有《黑店狂想曲》和《童梦失魂夜 》,之后则是《天使爱美丽》。

挑战之二,由于异形系列一直以B级片的风格制作,误打误撞成为科幻电影系列,衍生出独有的文化和体系,如何自圆其说,创立一个总结性的架构,恐怕非常困难。第一集异形是典型的外星恐怖片,人物在狭小未知的空间被可怕的生物杀死;第二集则是外星越战片,陷入险境的特种兵和邪恶的生物战斗;第三集是黑暗神学风格片,讲如何对抗无可避免的恐怖和死亡;第四集则彻底成为一部以异性为背景的黑暗幻想作品,引入了后来被生化危机借鉴的克隆概念。

其实,四部异形电影的共同之处,就是如何和层出不穷不断变异的异形对抗,而斯科特则打算彻底回溯异形的起源,讲述宇宙中异形乃至人类文明的起源。他做得如何?我们来就电影一一加以讨论。

首先就是故事的架构。
电影的名字,普罗米修斯,来自古代神话中赐予人火种的神,因为同情人类遭遇惩罚,永久滚动石头上山的命运。那么,这个关于神的比喻,是指片中创造了人类的外星人jockey一族么?应该不是,因为片中没有透露他们是否曾经给予人任何帮助,也没有看到内部关于是否创造/帮助人类文明的的不同意见和冲突;有一种说法,是指电影开篇的那个吞下变异病毒自毁而创建人类的外星人,那么矛盾就是:各个上古人类文化中对Jockey家乡星座的指认,意味着他们后来来过并且给予人类了帮助而非毁灭;何况电影后期由某酱油角色突兀生硬的指出这个星球只是外星人的生物实验基地而已,并非“神”的家乡。另外,飞船从碟形变为独特的弯月形状的意义何在不清楚,难道是暗示外星人的文明大大进化,才创造出了异形这一完美的杀戮机器?

其次,故事的主线是寻找神和创造者。就这一主题而言,蕴含了无数可能对人类宗教和哲学反思的引用和延伸,神和创造者之间的不同,自我认识的边界,创造的极限等等,但是在片中表现的很潦草。两个考古学家一味的想找到外星祖先,但是没有任何像样的思考和内心矛盾,简直跟初中生一样幼稚;公司老总则是一味想长生不老;恕我直言,这个老总的这点眼光胸襟是无法做到牛逼到恐怖的巨型托拉斯公司的所有者的:对生命限度的认识,乃是成功者人生观和智慧的一个基本思考。为阴谋而阴谋,这个出发点已经二流了。

第三,jockey创造人类和异形,人类创造生化人。创造者和造物之间的关系如何,造物是否已经超越了创造者?我们是否应当害怕自己创造出的生化人,就如同jockey无法打败异形?那么我们跟jockey之间是何种关系?这个问题,斯考特不仅仅是没有说清楚,而且十分混乱。电影中有表现出生化人超出人的场景,胆识探讨这一主题的场景很少,主要是男考古学家shaw的幼稚鲁莽言论而已,被人家生化人下药报复也实属活该。

第四,jockey是否计划毁灭人类?这个由于jockey始终没说话,都是生化人在自说自话,所以无法得知。从逻辑的角度,如果地球人是实验品,地球是实验场,那么从实验室投放新产品到实验场实属正常,不存在故意保留和毁灭人类文明的想法,本来就是上代实验品而已;但是作为异形这一极其成功的实验品,众所周知是对生存环境出名的没要求,何必投放如此之远?如果是刻意抹杀人类的存在,那么何必使用异形,完全可以重新开一个系列讲jockey族。

第五,在异形系列中,异形的生存能力、战斗能力实在太强了,人类屡次通过侥幸才逃过灭绝的命运,但是更可怕的是它那种寄生繁衍和结合宿主进化的方式;那么在普罗米修斯中异形寄生在jockey族身上似乎应该进化出智力和能力大大超过人类的品种;在异形2中,人类的基地被异形占领后他们快速产卵繁衍,但是本片中jockey族的尸体是向外爆开的,却没有出现一只异形或异形尸体,更不要说异形的卵。如果说这是暗示这个病毒只有和人类结合才能孕育异形,倒是符合前面的阴谋论,但是针对性这么强的病毒为何又反噬了jockey族自己?

下面来看一些情节上的设计。

在1979年的初代异形里以及86年的二代异形里,人类都使用了长距离飞行的飞船以及登陆艇分离的设计,一方面是太空飞船的设计不适合进入行星的大气进行降落,这个应该说是NASA跟科幻界的基本常识和共识;另一方面,从战术安全角度,使用登陆艇也有分离探险/战斗和运输步骤,降低整个行动风险的作用,这个应该说是古今中外的武装力量组织跟科幻界的共识。哪知道暌违30年后,斯考特悍然挑衅这一基本原则,使用一艘跨越星系的飞船直接以滑翔的方式进入陌生星球的大气并且降落在未知地面结构上。更不要说,在没有使用任何防护措施的前提下若无其事的遭遇了一场时速两百公里的沙暴。这种单纯的“要有光”而不加解释的设定,近乎任性和儿戏,还不如《科幻世界》上的中学生投稿来得负责任。

其次,在片中,公司出于什么目的也好,这个对外星文明进行探索的准备都很仓促。一个跨星系的探险活动,无论技术和资金如何充足,也是一项宏大而持续的行动,而非一个空降一支特种部队到第三世界的突击行动。自迈克尔克莱顿的shpere以来,和外星文明进行交流需要使用的专家队伍组成白宫和科幻界也有共识,基本上是语言学、数学、生物学、心理学领域专家的混合队伍;斯考特使用了两名幼稚到近乎无知的考古学家,这一人物设定近乎儿戏。另外,地球上任何一支探险队伍都明白严密的计划和明确的指挥链的重要,以保障行动计划的的连续性和一致性。而片中,从考古学家到生化人,大家几乎都在各行其是,看不出任何清晰的计划和组织结构。



接下来,是各个人物角色设定的问题。片中的一对考古学家由于前面所说的先天不足,在故事中无法主导故事而是成为了承担情节进行的容器,被当作了实验品;shaw的性格从开始的乐观到见到jockey之后突然的低沉,到被感染后的自我牺牲,都不自然。女主人公性格单薄,突然 交代不育,又突然交代父亲死于埃博拉病毒,都是在剧情需要的时候才出现而非事先铺垫,这个剧本简直是想到哪儿编到哪儿的典型了。用来喂异形的两位酱油科学家智商低于暑期恐怖片中到处乱跑的女大学生,用来牺牲的两位船员除了嚼泡泡糖和打赌在两个小时里没有工作过;船长除了睡塞隆妹妹没有干任何活儿,最后突然觉悟牺牲了,我想他一定是地下党员;而塞隆妹妹除了自己上阵烧死了考古学家,没有起到任何指挥作用,而且很憋屈的被外星飞船拍死了,这种横死简直是闹剧;法斯宾德作为生化人,几乎在做一切事情:开着飞船飞过来,自学外星语,研究并打开了外星基地的大门,用考古学家做生化实验,打开外星休眠仓,和外星人交流,最后还开走了外星飞船一艘。至于那位突然出现又被外星人一巴掌扇死的企图永生的公司老板,既不邪恶也不深刻,只能说。。。大概是老年痴呆,才只有一个长生不老的动机支撑着他干了这么件二逼的事情。另外,他是塞隆妹妹的父亲这件事,在电影中没有制造任何剧情,无论是冲突还是和解,那何必有这个交代呢?何况两个人都被导演弄死了,续集也不需要啊?这种人物角色设定的巨大不平衡、巨大无条理,体现出了导演在剧本掌控能力上近乎扇脸的能力不足。

第三,看电影中的情节推动。因为前面所述人物的千疮百孔,这部电影进入了一个特别有趣的境界:不是通过悬念使观众无法预知故事的进行,而是通过缺乏逻辑和近乎作弊的不交代来使观众无法跟上故事的进度;另一方面,不是通过希区柯克所说,展现床下的炸弹,使观众明知故事的可能性而屏住呼吸看故事的发展,而是通过展现二逼的人物,使观众明确无误的知道他们一定会死,无非是怎么死。这种B级片的设计,毫无疑问无法满足智商超过85并且付了85买门票的观众。从这个角度,观众倒是如同异形3里那位85一样,怀着幼稚的幻想到最后无辜的牺牲了。

第四,看电影中的细节设计。前面说过外星飞船的形状变化是个无法回避的硬伤;外星的环境设定为接近地球而基地内则一直保持和地球完全一致可以直接呼吸,这是暗示jockey和人类需要一样的生存环境么?从生物学的角度讲jockey的身材大大高于人类,也就是说至少氧气含量应该大于地球。而片中表现人类DNA和他们同源,这个反进化论的设计简直不是科幻而是侮辱科幻。地球人的飞船上的四个巨大的变向引擎设计在跨星系飞行中是很不效率的,只适合用于频繁起降的飞船;在异形系列中传统的装甲车之外的两辆沙滩摩托除了在沙暴时制造掉落物品的危机还有什么用?整个过程中,没有和地球通信过一次,这些人与其说是探险不如说是流放;能跨星系飞行却不能对探险队员进行实时跟踪和监控,能用自动飞行器扫描外星基地的结构却不能给队员基本的步行导航,他们的死亡已经不是悲剧而是导演的谋杀;那些jockey族的幻象是什么?当年的基地全息录影还是根本就是在闹鬼?始终没有逻辑性的交代,导演就厚着脸皮不管了;为什么jockey在被感染之余还会逃向放着病毒的庙宇?更不要说jockey飞船明明有存放病毒的货舱,为什么还在自己的庙宇里放满病毒?为什么会有一个庙,为什么庙里只有一个头?从文化的角度神的外形总是类似物种本身,这是哪门子的邪教只崇拜一个头?如果说这里是外星人的试验基地,为什么没有试验室和实验品,如果说只是中转站,为什么那么费力的为每艘飞船建一个不经济的地下基地?人类文明基本上都是军事技术推动整个科技进步,但是如此先进的飞船上竟然只有手枪和喷火器,而且没有专门的军事人员by the way。在探险过程中,上飞船还交代过一句消毒之类的,结果上船之后就直接在开放环境中对捡到的jockey族头部进行手术,连普通的手术口罩都只是挂在脖子上,这种无知是在嘲讽父亲死于埃博拉病毒的劳米mm么?病毒在寄生host激活的情况下快速生长,结果只是跟低等的霉菌一样膨胀而已,这完全不是一类东西好么?后来塞隆认为考古学家被感染,烧死了他,怎么不把其他人隔离检疫?她仓里的那个针对男性的手术舱应该是把女主角的子宫整个割掉了,为什么还会有脐带这样的东西出现在镜头里?jockey族使用吹奏笛子来启动飞船的指挥系统,如果是密码锁这个东西应该由飞行员随身携带,如果整套系统都是使用音乐那还算一个很有想象力的设定,可是导演又没有这个想象力。飞船上的舱门锁有左有右,出现两套红色硬质太空服的镜头却根本没有用上等等小漏洞就不用说了。

本片的场景设计、灯光跟摄影以及CG和3D特效基本都达到了这个投资级别的好莱坞行活儿的水平,不再一一举例和评论。

从演员表演的角度,迈克尔·法斯宾德的表演艺术臻于化境:举止介于机器人精准的动作带来的僵硬和优雅之间,表情含蓄而充满深思,将机器人那种非人性的欢快和从容体现的淋漓尽致。无独有偶,查理兹·塞隆也扮演了一个冷漠而强势的角色,不必要的肢体语言和表情甚至比机器人还要少,完全通过语气和细微的动作来和其他角色互动,两人的表演都可说是非常漂亮。劳米·拉佩斯在片中的表演有些勉强,在急剧的剧情转折部分如丧失伴侣和手术时不太让人信服,有一种人物被故事推动而不是主导故事的被动感,我猜想她更适合人文气质浓厚、需要思考的角色而非这种好莱坞科幻烂片的动作女主角。帕特里克·威尔森?他是谁?

整部电影总体而言,算是一部暑期档科幻背景的动作片,总的来说,肯定还是比完全幼稚脑残的变形金刚、蜘蛛人什么的还是好一些,但是完全无法和同期的蝙蝠侠或者是妇联这样的架空故事相比,就想象力而言,布局接近阿凡达,但是故事千疮百孔;就异形系列而论也不能算是一部维持水准的作品,十分遗憾。

本片经典台词:
The trick, William Potter, is not minding that it hurts.
本片经典场景:
法斯宾德扮演的机器人模仿阿拉伯的劳伦斯说出这一台词。

普罗米修斯Prometheus(2012)

又名:异形前传 / 异形前传:普罗米修斯

上映日期:2012-09-02(中国大陆) / 2012-06-08(美国)片长:124分钟

主演:努米·拉佩斯 Noomi Rapace/迈克尔·法斯宾德 Michael Fassbender/查理兹·塞隆 Charlize Theron/伊德里斯·艾尔巴 Idris Elba/盖·皮尔斯 Guy Pearce/罗根·马歇尔-格林 Logan Marshall-Green/西恩·哈里斯 Sean Harris/拉菲·斯波 Rafe Spall/埃那姆·埃利奥特 Emun Elliott/本尼迪克特·王 Benedict Wong/凯特·迪基 Kate Dickie/帕特里克·威尔森 Patrick Wilson/露西·哈钦森 Lucy Hutchinson

导演:雷德利·斯科特 Ridley Scott编剧:达蒙·林德洛夫 Damon Lindelof/乔·斯派茨 Jon Spaih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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