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可以代替上帝进行审判
文/安宕宕

近年来,伊朗电影在国际上异军突起,以其鲜明的质朴风格独树一帜。伊朗电影远离喧嚣的都市,将场景放逐至贫瘠空旷的郊区,纪录片式的拍摄手法,冷静的色调处理,隐去人物的身份和社会背景,但是这些人永远面临着更形而上的难题。于是他们驱车从城市跑到乡村,遇到路人展示自己的疑惑,用对话,相遇和重逢的方式袒露心声。影片大多直面当下的现实,一并折射出或残酷亦或温情的道德信仰问题,做足了人文情怀,观众看完大呼酣畅淋漓,虽简约却并不简单。

《受之有道》作为北京国际电影节的入围影片进行了展映。开场惊艳,一对男女驱车驶入逼近国境线的远郊,在观众还没弄明白状况的时候,这对夫妻莫名大吵,直接无视查岗的士兵,就在短短几分钟,他们把车上100多袋钱的其中一袋扔给了士兵,瞬间一沓沓的钞票伴随着尘土在空中乱飞占尽了屏幕,这对雌雄大盗式黄金拍档便扬尘而去,甩给身后“乞丐”士兵和观众一片唏嘘声。

如果我们宽泛地来看待类型片,所有的“在路上”电影都有着既定的套路。一伙老中青年一路行凶作恶甚至杀人越货极尽人间丑事,在路上却随时面临着灵魂的拷问和道德的感召,最终,他们要么出于自愿要么被迫,放下屠刀,正义战胜邪恶完美收场。费里尼的《骗子》较为温情,因为费里尼总归天真烂漫,相信爱的力量。冯小刚的《天下无贼》一定受到了某种启示,选择投靠了观众的同情心。

难怪曼尼·夏希希曾攻读哲学专业,加之伊朗是个全民皆有信仰的异域城邦,这部《受之有道》显然是偏重形而上的主旨和深层的隐喻。影片不同于一般公路片套路,他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反公路片”的架构上,“抢钱”本应是一个重要元素,此片则讲述了一对夫妻一路散尽千金救济穷人,一副拯救苍生兼济天下的悲悯情怀,却带来了残忍的人性纷争。一路散钱,却也给不同的穷人带来了各种麻烦,如果说遭遇抢劫实在应大呼悲痛,那么遭遇布施,能不能给穷人真正带去温暖?他们需要的是金钱吗?

手捧可兰经的老头拒收这袋钞票,男主人公编了个谎话,说他们作为罪犯要逃避追杀,希望以此来换取同情。老头儿坚持等待男主人公的归来,只是答应把钱寄存在这里。一路上,形态各异的人出现,他们的行为生动地展开了一幅伊朗底层社会的生活图景,。7袋钞票可以改变小孩子的数学常识,亦更改了亘古不变的阿拉伯数字计算法则,在金钱面前,2加4可以等于7。这对情侣拍档在评估穷人的标准上发生了争执,终于,他们遇到一个牵着骡子的中年人,在男主人公的金钱诱惑下,他拿掉了钞票放下了苟延残喘的骡子。此处,镜头给了男主人公一个仰拍,他从天而降似的将一袋钞票扔给中年人,一副兼济苍生的耶稣情怀,不同的是,他宁肯相信用钞票可以普度众生。

帕索里尼的《马太福音》同样宁静朴素,耶稣真正承担了众生之苦,他一路走向旷野给人排忧解难播撒福音,《圣经》中说,迦南之地是应许之地,是万民朝圣的地方,伊朗同样信奉着上帝。然而这一次,曼尼·夏希希告诉我们,在审判之日,上帝缺席了。

没有人可以代替上帝进行救赎,没有人可以代替上帝进行惩罚,没有人可以代替上帝进行审判。影片快结束时候,他们遇到一个固执地要敲开冰石埋葬女儿的男人,男主人公用钱说服了这个悲痛的男人抛下尸体拿钱离开。在宗教里,埋葬尸体象征着祭奠永恒,而在那一刻,他们同时告别了永恒。

阿斯哈·法哈蒂的《一次别离》还有些羞怯地半遮半掩,他回避了整个信仰和价值体系的逐步崩溃,而且含蓄地通过中产阶级的家庭纠葛把民族的焦虑娓娓道来。但曼尼·夏希希暴露出自己的坦诚,这种坦诚里透露着一股残忍,那便是没有真正的善恶,金钱和信仰都无力救赎贫穷,这种赤贫不仅在物质,更在精神。

男主人公从头到尾一直无法点烟的打火机,最终升腾出一团篝火,老人坐在山坡上围坐火旁,等着他们回来拿钱,这是影片最后的温暖。这对天涯浪人继续放逐,终于,那头骡子横斜在路边呻吟着,女主人公开枪帮这只生物解决痛苦。一头骡子似乎暗喻着“都灵之马”的故事,上帝死了,尼采疯了,在贝拉·塔尔的《都灵之马》中,这匹引发尼采狂热病的普通生物,它的每一天也不过七日,一如创世纪之初。生活依然沉重,没有人可以代替上帝进行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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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之有道پذیرایی ساده(2012)

又名:恶毒金钱游戏(港) / 百万现金速递(台) / Paziraie sadeh / Modest Reception

上映日期:2013-06-27(德国)片长:100分钟

主演:塔拉内·阿里多斯蒂 / 曼尼·夏希希 / 萨义德·昌吉赞 / 

导演:曼尼·夏希希 / 编剧:曼尼·夏希希 Mani Haghig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