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凭首部影片一鸣惊人的导演来说，他们的第二部电影往往是一道坎，背负着过大压力，想要突破自己首部作品，却因迷失方向或眼高手低而遭遇挫败。最著名的例子莫过于斯蒂文·索德伯格，他凭处女作《性·谎言·录像带》摘下当年金棕榈大奖，但有谁记得他第二部电影是什么？新近的例子要数乔丹·皮尔，他的《逃出绝命镇》可谓一飞冲天，然而第二部作品却不受待见。这个魔咒最近不幸地落到了好莱坞最有前途的女导演身上。

凭着首部编导的影片《前程似锦的女孩》，埃默拉尔德·芬内尔迅速赢得口碑与好评，在 2020 年颁奖季收获颇丰，并拿下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眼看通往好莱坞大门的金钥匙已到手。三年后，芬内尔万众期待的第二部电影《萨特本》再战奥斯卡颁奖季，却意外地遭遇两极分化的反响。暂时来看战绩一般，只在金球奖上拿到两个演员类的提名。

这部新片的话题性比《前程似锦的女孩》有过之而无不及，从上映前宣传的同性暧昧元素，到各种大尺度的裸体、性、暴力画面，都博尽眼球、激起了观众的好奇心。影片采用了《故园风雨后》的古典庄园叙事类型，主人公的精心计谋让人回想起《天才瑞普利》，将其对名利财富的病态迷恋刻画得触目惊心。

在描绘欲望之外，似乎还埋下阶级话题的暗线。然而，这越看越像是一个玩脱了的阶级逆袭故事。前半段尚能在清晰合理的类型轨迹上演进，没想到后半段进入庄园后的情节，却像跳进了逻辑真空的状态；为了突出男主角的邪恶魅力，全然不顾其他角色行为的合理性，并将上流贵族的愚蠢夸大得难以置信。在此不得不提巴里·基奥恩这位演技出色的爱尔兰演员，当年他在希腊导演欧格斯·兰斯莫斯的《圣鹿之死》里惊艳亮相，演绎了一位身份神秘、令人极度不适的病患家属。

看得出导演芬内尔想拍出一部兰斯莫斯风格的寓言，绘出欲望的画像、展现讽刺的主题。然而，与《圣鹿之死》不同的是，主人公并非一个全程笼罩在神秘之中的角色，他过早被揭穿的本性让这场逆袭大战变得既惊悚又滑稽。之后他被赶出庄园、重遇女主人的一段，更处理得太过草率，导致终极揭秘的一幕失去了反转的冲击力。

这里面不排除有导演对边缘人物过度意淫的成分，但其实主人公并非来自底层，他仅仅是一个心理阴暗扭曲的怪人，结合上其对欲望的病态迷恋，这种人物塑造渐渐让观众无法产生共鸣。加上他有强大的光环加冕，轻易就搞定了整个贵族家庭，这种设定自然也无法像《寄生虫》里的底层逆袭奇观那般惊心动魄而充满娱乐性。

芬内尔熟练地将各种“爆款”类型拼合，其中穿插着各色浮夸抢眼的美学风格与自鸣得意的挑衅镜头，这种得天独厚的方式呼应着社交媒体（尤其是抖音）上的浮躁印象，却无法像《前程似锦的女孩》那样机灵地引起观众对当下社会现实的思考，实属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