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翻一本讲古代文论的书,看到一句话: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顿时觉得,这话太牛逼了,寥寥几字就把美学上的内容与形式的关系问题给讲透了。
不过细思的话,无论是古代的质与文,还是现代的内容与形式,这种对称式表述都给人一种暗示,就是二者的重要性是等量齐观不可偏废的,不但理论上如此,实际中也如此。
理论上如此不假,实际中我看并非如此。打个比方,如果说偏废是种艺术病的话,那文胜质、形式大于内容的病发率要远远高于质胜文、内容大于形式的病发率。甚至,后者常常不怎么被视为一种病。比如俗话说的“话糙理不糙”,明明就是犯了质胜文的毛病,结果收到的却是小责备大表扬。如此偏袒是不是太明显了。
故,说不可偏废,其实是有所偏废的。在美学审查中,多数情况下都是在对文胜质、形式大于内容方面百般提醒严格要求,而对另一面却基本是听之任之鼓之励之。
形式大于内容,就文字来说,最典型的当属古代的骈文,那简直就是反面典型,无出其右。当今的典型也有,首推官话。你看各种会议上的领导讲话,无不洋洋洒洒气势磅礴,其结构之严谨,用词之恰当,论述之全面,我看即使优秀社科论文也要甘拜下风。但听完之后呢,再回味,又发现他好像什么都没讲。你说它空洞吧,但这也正是它的妙处。
本来想把形式与内容比作毛与皮的,才发现并不贴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而内容之不存,形式却是依旧可以独存的。所以更恰当的比方应该是皮与肉,肉之不存,皮犹可在——皮囊而已。
说到皮囊,勾起我一段伤心往事。我曾多次对朋友严肃声明:谁再说我内秀我跟谁急。见众人不解,我接着解释:绣花枕头都知道,而且都知道是贬义,意思是乍看不是草包,其实是个草包。反之所谓内秀呢,就是乍看是个草包,其实不是草包。哪个更伤人,你们感受下。
唉,每次想起都心如刀绞,眼泪哗哗地。
还是说回去吧。初学写作的人多会犯一个毛病,就是堆砌辞藻,过于追求语言的形式美。看来对形式的偏重差不多是人之天性,对此给予更多的提醒与防范,也是理所当然,算不上偏废。
对于文字形式美的独立性,有人做过一个科学实验式的证明。他借用计算机,对全宋词里的词语出现频率作了一个统计,并把频率较高的按词性分别罗列出来,然后像吃自助餐一样,随机选取组合,于是一首首散发着浓郁宋词味的诗词新作分分钟出炉。千古以来宋词那高大上的形象一下子被解构的无以遁形。
最近又有个好事者,用此方法把汪峰的歌词作了解构,结果“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直教观者捧腹。
记得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曾流行过一种文体,叫散文诗。全篇一打眼全是美不胜收的词句,奇花异草般,也挺顺口,但直到读完,也不能确定她究竟想说什么。这种形式上的虚幻美一时间迷惑了不少人。
上周五的《中国好歌曲》,惊艳之作不少,特别是霍尊的《卷珠帘》。其嗓音之独特,曲调之优美,让人没法不喜欢。更令人瞩目的是他的歌词,如宋词般古雅清丽。加上其小小年纪,引发众人交口称赞实属必然。连刘欢都被感动哭了,我TM也哭了,还禁不住又重温了好几遍。不过看着看着,我发现那韵味悠长的歌词却也不过是宋词高频词的一种排列组合而已,古雅之气是有了,但要说内容呢,新意啊,还真没发现。
所以不妨说,包括我在内的无数网友随同刘欢一起落泪,说明不了这词实际上有多好,只说明古雅的形式美还没过时。如此而已。
古雅会过时吗?也可能会的吧。但形式美本身,我断言,是永远不会过时的。“枕头美学”还会延续,眼泪还会延续。

中国好歌曲 第一季(2014)

又名:The Song of China Season 1

主演:刘欢 Huan Liu/杨坤 Kun Yang/周华健 Emil Chau/蔡健雅 Tanya Chua

导演:吴群达 Qunda Wu编剧:宋静 Jennif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