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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达尔和他的同伴们在 1956 年至少看了两部旁白突出、并宣称真实的影片,一部是布列松的杰作《死囚越狱》,再一部就是斯登堡的最后一部作品《安纳塔汉》,其主题,不得不说,太戈达尔了 —— 一个女人和两把枪。

这部电影包括了战后西方知识青年的所有想象:丛林孤岛景观,异域人种和语言,原始权利的实验,绝妙的暴力符号,32 个男人和 1 个女人的强烈冲突,忽远忽近,模糊而变异的战争幽魂,还有新闻,事实,和荧幕的层次分析。而影迷的话,还会为其中画面与旁白的紧张关系而兴奋,为最后镜头的电影魔力而沉醉,为斯登堡的作者痕迹而倍感亲切。

我想单纯地谈论这部电影,但这样必定会丧失他的大部分魔力。这部电影和现实有着精妙而狡黠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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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纳塔汉有一个真实的故事。真实的故事来自亲历者。在电影开拍之前,亲历者把真实故事改编成了舞台剧。舞台剧由亲历者美子主演。电影不是美子主演。我们可以看到,关于现实的元素,正在一步步地减少:部分亲历者引述,更小部分亲历者表演,亲历者退出,留下故事。

在这中间有舞台剧一个环节,这个环节使得整个过程变得更好莱坞化。在好莱坞发家的斯登堡,自然也就拥抱这种好莱坞式的自然(电影和戏剧的同胞关系)。丢掉演过了舞台剧的亲历者而用美丽可人的根岸明美,也是好莱坞式的自然。对追求真实来说,他们至少明白叫上亲历者这种做法是无用的,但却没有像布列松一样,真正的重点在于去掉表演。斯登宝甚至让场景和拍摄舞台化(单方向的布景和调度),演员的表演方式夸大角色的日本样式,我们不得不问出这样一个不言而喻的问题:这部电影是改编自真实故事还是舞台剧 ?

其中不乏狡黠之处:开头精致的金鱼特写,让观众自然而然地沉浸在镜头的自由里;旁白平淡,第三人称,速度稍快,营造新闻的错觉;时间的强调,故事在现实得到定位;中间差了一段日本本土的新闻式记录影像,以上各种调料,就像一滴滴的清水,想要让果汁变清。

但果汁是好喝的。美子走到机场,看见一个个逝去的“王”的幻想在黑暗中庄重地蜕出,映出清晰的脸,靠近,模糊,我真正感受到了一滴水滴入一杯水中时那种迷人的魔力。就像开头的涟漪,就像吉光片羽。当美子的面庞淡化,看到了富士山,我们进入她的内心,而她的故事却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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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子在接近 10 分钟的时候出场,只是一个简单的从屋里走出。在这之前,旁白介绍着时代背景,我们看到了地图,看到了大海,看到了那些男人们,他们如何遇难,如何去到安纳塔汉岛,如何和美子的丈夫紧张地相遇,并霸占了他的空间。妹子在电影接近 10 分钟的时候稀松平常地如危险的海妖般出场,到这时候,还是属于男人们的故事。而到了最后,我们却让这个故事属于她了。

这是必须的选择。我们在故事的拥有者身上获得共情。把故事分给丑陋地斗争的男人,就是批判观众丑陋;给在危机中生存,并目睹男人们的丑陋的美子,就是让观众认同自己所见的丑陋,自己因各种原因而做的所有不好的事。成为旁观者,才是最安全的。

安纳塔汉Anatahan(1953)

又名:Ana-ta-han

上映日期:1953-06-28片长:92分钟

主演:根岸明美 / Tadashi Suganuma / Kisaburo Sawamura / Shôji Nakayama / 杰里·富士川 / 

导演:约瑟夫·冯·斯登堡 / 编剧:约瑟夫·冯·斯坦伯格 Josef von Sternberg/Younghill K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