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愧疚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枪口抵向下颚的那一刻,我真的想过一了百了。
也没什么可以拿来赎罪了,除了这条命。
你像小时候睡熟了一样,安静地躺在那里。
复仇侵蚀了大脑,嗜血染红了眼睛。
兜兜转转,汲汲营营。
就当我以为你的灵魂终于能安息,
却得知一切都是棋局。命,早已注定。
我努力维系的一切,只一瞬便轰然而倾。
我以为能守护的所有,只是花在水,月在镜。
这个罪恶的圈,我好像怎么都出不去。
对不起。
对不起。
终究都是我欠了你。
三边坡的世界,不可以说对不起。
刀,不对准他人,便会刺向自己。
毒,将这里扎得千疮百孔,像一根拔不掉钉。
要么谋财害命,要么为之挥金。
曾经的我,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只想着赢。
没有道德,没有原则。只有虚情假意。
那些外乡人,他们不过是在异世界里纵情享受着虚拟游戏。
是想做国王,还是圣母,
都不过是寄托他们虚荣心与存在感的理想主义。
生在这样的地方,我恨吗,命运的不公平。
也许吧。可我没空去思考,我只是习惯了这里。
习惯了在动物的丛林,挣扎着果腹充饥。
殊不知,这世界早已将我吃干抹净。
但你的到来,就像一颗划破黑夜的流星。
他们说我把你当成了弟弟。但我想守护的,
从不止是那个像弟弟一样真挚、单纯、莽撞的你。
你是铁网牢笼外的世界,是幸福,是和平,是安定,
让我看到了人活于世的另一种可能性。
从水中打捞起的沉溺的你,
是不属于我的未来,不属于我的过去。
渐渐的,我的眉间被抚平,
那些纷扰、得失、因果报应,
我不想在意,也不再逃避。
我守护你,就是守护我内心的平静。
我羡慕你,贪婪地窥探着你,又自卑地不敢抓住你。
因为我知道,你不走才是可惜。
你开始出现那些经历了残酷后该有的情绪。
我看着你,就像看着曾经的自己。
暴躁、易怒,只想靠枪和钱来解决问题。
人是环境的产物。你带来的光明之火,摇曳如萤。
你说你们的事,太复杂,想要回去。
就像戳破了一个我早就清楚却不敢面对的幻影。
我何尝不知呢,我们终究不能一路同行。
你不愿再前进,我却无法退去。
那这一次,就让我做你黑夜中最后的光明。
像你曾经引领我一样,重新学会相信。
让我引领着你,回到那个简单的世界,
只需担心掉落的虫蝇。
“一个人想一万次也想不到的蠢主意。”
我低头释怀地笑。
是啊,也许这样的事,我早就想做一万次了。
毕竟我只有一根筋。
我想尽了所有的路,却只想走这最难的一条。
这条命本就是你捡回来的,
这一半,我还给你。
剩下的,我要为自己而活,来去恣意。
开了一辈子车,汽笛成了我的丧铃。
喧嚣划破死寂,光晕交错中,我的内心无限安宁。
佛,原谅我这一生,满目疮痍。
我已足够知足,请允许我最后任性。
回头看,走过的世界,明亮的流星。
我看见了那个小时候假装坚强的自己,嚎啕大哭的自己。
对不起啊,让你看着我的背影,送我离去。
只愿当引渡亡者的枪声为我而鸣,
你逐渐麻木的心,能再次激起涟漪。
当你回到的那个种满庄稼而非罂粟的旧地,
再想起我时,
是温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