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9-11

如有时光 • 聊斋志异: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其实我之前之后都没有看过聊斋，虽说已经有了那么多的版本。想来自古书生的故事总脱不开颜如玉黄金屋，而妖魔精怪，百姓掬多少同情泪也不会愿意亲身实践去给他们一个幸福的结局，这样想想，其实挺没意思。
直到我看到了这样的宁采臣，这样的聂小倩。
书生的形象其实一直挺单一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表面上一股正气，内心却往往怯弱畏缩，胆小本不是什么坏事，然而若遭遇强权危险，多是转变为只求自保的恶念，人情冷暖在武生那里往往流传为同生共死，在他们这里，偏偏令人生厌。而妖怪精灵，看破人心浮躁，于世事通达之外，往往多几分轻蔑不屑。于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故事在人妖恋之间似乎更是常态。独独宁采臣，是一个真正心灵没有一丝浮尘的书生，小倩，又偏偏是一个尘事未知初涉人情的小妖。
这样两个人相遇，的确会是一个好故事。
于是他为她倾心，她为他炼情。眼波流转心意想通，同是稚子之心，情由心生略过了尘世算计，最是简单。于是即使发现人妖殊途，他也不曾有一丝在意犹疑，他爱她，不论她是什么，他也相信她爱自己，甚至他都不那么在乎她是不是爱自己是不是那么爱自己。建立在如此信任之下的爱情，真正动人。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没能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美好的爱情似乎都会有一个悲剧的结局，似乎只有这样的绝望这样撕心裂肺的力量才配得上当初的付出纠缠，才会让人执念不忘。
生离和死别，哪一个更痛苦呢？其实如果有的选择，自然是希望哪一个都没有，白头偕老双宿双飞。
可惜采臣没得选，他只有亲手送走小倩，然后独自徘徊人生。那个小蝴蝶是不是小倩的转世呢？似乎也不重要了，就让他认为是吧，让他开心一点，带着着微薄的希望，继续走下去。
说到这里才聊题目似乎有点晚了，然而这篇的题目我的确想了很久，否定了无数个之后，这句话突然冒了出来，是了，就是它了，那就是采臣给我的感觉，他就是那个微雨时节持一节骨伞立在长街尽头的人，隔开了一切喧嚣繁华，不入世不出尘，微微一笑，那居然是强大过任何武力权势的安全温暖。
他原是尘世中最平凡最不起眼的一员，也唯有当你将目光投向他，才会发现，他早已开辟出一方新的天地。
这样想来，倒不是书生的故事都是那么不堪，许是简单的太简单平凡，幸福却不惹人注意；许是诤臣太丹心傲骨一己之力不惧皇权世俗，这样的人大众唯余敬字自不肯再将其编排。那书生的故事，有一个宁采臣就够了，他只会笑笑，不会在意的。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着许嵩的《宿敌》就会想到采臣，虽说歌词与他并无太大关系，可是那懒懒的噙着笑意又带着认命的无奈的絮絮叨叨的声音，与采臣给我的感觉，如此相似。
“会在何处遇见你，是否前尘已注定”他们的前尘，自是早已注定的了，“三月春花渐次醒，迢迢年华谁老去”若是一个人的江湖路，春花渐醒的时节，是否只能一个人，念年华老去？“是劫是缘随我心除了你万敌不侵”，是劫是缘，他人眼中的劫，原是自己眼中的缘的。有时候人温柔起来，还真是比无情更伤人心。
采臣的温柔，童远具其形小川得其神，却终不完整，而剩下的，即便是谢非凡，也难以打磨出那份温润如玉的圆满。
他的内心终是强大而阳光的，于是想来之后他一个人的道路依然会有那么美好的笑容，依然会感叹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只是，蓦然间一个恍神，夜半无人一次沉默，就让人足够心疼了，他终究是长情的，他原是最该得到幸福的，因为，幸福只有在他那里，才会那么无欲无求，简单美好。
这一个人的江湖路总让我想到之前最让我神伤的一部小说，它有一个美好的名字，清风明月会相逢。那个人叫清风的人浪迹江湖踏遍每一寸土地寻找他的明月，然后他终于找到了他，然后他在那块石碑前默然独坐，又笑着离开，他说“这些年来，你一个人在此，不寂寞么？日后我一个人漂泊江湖，你忍心看我如此寂寞么？可是，无论怎样的寂寞，我一定会……一定会听你的话……活下去……”。然后作者才告诉我们，“会”还有一个意思，叫曾经。这样的采臣就让我想到那个清风，他也许不会那样去想是不是寂寞，只是每每想到他的笑容，那里面又何止寂寞落寞。
他就是那样一个，在那样的心境下也会笑得那么温暖的人。于是我想应该谁也不会忍心伤害他吧，那清风明月是一定会相逢的吧，那个会就是会，不是曾经。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生活在他这里更简单，自然也就更纯粹。然而，似乎也就只有他那双眼睛他那样的性格，才会在这样简单平凡的生活中，看到活出这样的优雅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