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5-07-12
Maverick • 今天的典子:《今天的典子》电影剧本
《今天的典子》电影剧本
编导/松山善三
译/吴代尧
1.熊本市
熊本城的远景。
熊本车站，一列快车驰进站内。
广播声：熊本车站到了，下车的旅客请不要忘记拿好自己的行李。
蔚蓝的天空映在滔滔流去的白河河面上。
电气火车在寺院瓦屋顶的前面疾驰而过。
晴朗的初复。
2.松原春江的家
白河岸边的一个六层公寓的二楼上。
是个两间住房外加附属设备的单元房。
“松原春江、典子”的门牌。
春江提着西瓜从楼梯上来。
额上渗出汗珠。
3.典子的房间
八铺席面积（注1）的洋式房间。学习桌上放着梳妆台，一个衣柜。地毯上摆着一套练字的文具。
有两三张写了字的纸，被风吹在一边儿。
一只研墨的手的特写。看样子好象是手，实际握着墨的并不是手指。
是脚趾。
镜头静静地向后拉。
逐渐清楚地看到典子的形象。她坐在椅子上，用脚研墨。
脚趾把墨放下。
夹起毛笔。
另一只脚挪动镇尺。
一只脚夹着毛笔在砚台上饱饱地蘸墨。
镜头缓缓地升起。
展现出典子的脚，准确而有力地在运笔，她在模似地书空。
然后，好象骤然落笔，以遒劲的笔力写出“今天的典子”。
典子微笑的脸。定格。
4.片头字幕
《今天的典子》
典子继续写了“希望”、“梦”、“炸食”、“咖喱饭”、“骥”。
典子的母亲春江，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里面放着均匀地切成两半的西瓜。还有两只大匙子。
春江：唉呀，还写什么哪。
典子：最近，偷懒了没有练习，所以字又写不好了。
春江，我看看。
春江把托盘放在典子面前，顺手拿起一张写好了的看着。
春江：咖喔饭……写的挺有滋味嘛。……炸食……你想吃了，想吃炸大虾……“希望”……写的逛有点差劲儿。……“今天的典子”……这是什么意思？
典子：……
春江一边儿看着字，一边儿拿起托盘上的手巾把儿给典子擦脚，然后把匙子夹在典子的脚趾上。这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因为春江已把半个西瓜切成了平底，放在托盘里不晃动。
典子的匙子，舀了一片西瓜。
送到嘴里。
春江也用匙子舀了一片西瓜吃。
春江：今天的典子……这是什么意思。
典子：今天在学校，要作一分钟的Speech。
春江：Speech？
典子：就是演说。叫我们毎个人说说自己未来的理想和希望，限一分钟……
春江：就一分钟？……时间太短了。
典子：说什么都行，东拉西扯也行。
春江：你都说了些什么？
5.倒叙·市立高中的教室
黑板上写着“希望”、“幻想”、“我的明天”等。学生各自选自己喜欢的题目在演说。
班主任楠老师也在窗前，眼睛看着校院在听着。
正在浪说的是岛村洋子。
洋子：这就是我未来的希望……虽然不知道是否顺利实现……但是我要作桐岛洋子那样的人。因为我的名字也叫洋子……我要和美国人结婚，学会英语……生一个小孩儿，然后离婚，……再和一个法国人结婚，学会法语，生个小孩儿再离婚……
哄堂大笑。
楠老师面带吃惊的神色站起来。
楠：喂，稍等一下……和外国人结婚是可以的，可为什么要离婚哪？
洋子：因为我要作个桐岛洋子一样的人嘛。
楠：这个我明白。但是，离婚的事儿可以不学嘛……你认为桐岛她愿意离婚吗？
洋子：我认为是的。
楠：？！
哄堂大笑。
典子笑得肩膀直摇晃。
楠：桐岛可没有离两次婚。她结婚和离婚就是一次。
洋子：就这一点，我……要超过她，成为更超时代的女人。
楠：好，明白了。那么和法国人离婚以后，怎么样啊？
洋子：那就不再结婚了。
楠：为什么？
洋子：因为男人独占欲太厉害，它破坏了女人的自主性和独立心。所以我把理想寄托在两个孩子身上，使我的未来幸福。完了。
洋子迅速地走下讲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同学们拍手、欢呼、吹口哨。
楠：好，下一个。
须藤友子站起走上讲台。她的演说好象是从扩音器传来的喊叫声。
友子：现在的学校教育，我认为很不象样儿。
楠：？！
友子：因为缺乏开玩笑的精神。比如说，将来，我当了学校的老师，我就在讲台上说相声。明治、大正年代的教育，已经赶上欧美文化了，当时是能够超过欧美的时代。可是在刚要超过的时候，战争打败了，日本大大落后了。……但是，战后的日本人，继续拼命地学习，在商业上努力竞争……终于赶过了欧美，现在是受到各国讨厌和抵制的时代。世界形势……正在这样变化，然而日本的教育，还没有摆脱明治年代的旧传统。远远地，远远地停滞在落后伏态，目前最重要的是什么哪，就是开玩笑的精神和幽默。振兴日本的道路，除了幽默没有别的。要创造一个吊儿郎当的老师万岁的新时代……不然，日本仍然要走黑暗的道路。以上，完了。
楠：？！
6.典子的房间
春江：典子说了些什么？
春江探身等典子答话。
典子微微一笑。
7.倒叙·市立高中的教室
典子的前一座位，增井华子在掌声中回到座位来。典子紧张的心在嘣嘣地跳。
楠：下一个，松原典子……
典子：到。
典子正要站起来。下课铃响了。
典子：唉！（呼了口气）
8.典子的房间
典子：我正要讲，正好结束，下课铃响了……下里期接着讲，我是第一个。
春江：打算说些什么？
典子：我也正在考虑哪，……今天的典子，……怎么办。
9.倒叙·熊本市内运行的电气火车里
离校的男女学生们在车内，已经满员。
围着洋子一群学生哄然大笑。典子也在其中。
洋子：我才不上什么大学哪。高中毕业了我就马上去东京。……学半年英语会话，然后到美国。
华子：要是过了二十岁，都变成大娘了。
洋子：所以要快。
友子：班主任听了咱们说的话，好象不大相信似的。
洋子：不管我们多么认真考虑人生问题，他也不会理解。
友子：典子，你怎么想的？
典子：我，因为没有手……
洋子：典子比我们聪明，她是要上大学的。用脑力取胜。我要用女人的魅力取胜……来吧，咱们比比看。
洋子挺了挺腰，向典子眨了眨眼睛。
10.典子的房间
典子：我上大学……
春江：……
典子：我想当个美术印刷设计师。
春江：那不行啊。
典子：怎么不行？
春江：我是想，请个老师到家来，好好教教你，尽管你的脚灵巧地运用自如，可是你自已，并没有什么创作的才能。
典子：不试试看能知道吗？
春江：你別那么任性。……现在，大伙儿是照顾你，可是，社会上并不那么温情啊。
典子：……
春江：是艰苦的哟。……妈妈是要先死的。那时候，谁还能再来照顾你？……俗话说，靠手艺干活儿……可是你没有手。……可是，你有能灵活运用的脚。妈妈以为你的脚简直就是百万美金的脚。……可是用脚能做西装么？
典子：不论再多么灵巧，也不可能和有手的人一样。
春江：妈妈曾从什么书上看到过，人的双手是头脑的外在表现的一种形态……
典子：那么，我没有手说明头脑是迟钝的了。
春江：典子的头脑都转移到脚上了。
典子：凭我的脚去上大学。
春江：凭你那两只脚……除了老老实实地活下去没有别的办法。努力和忍耐……坚持地练吧，耐心。
典子：我早就知道，妈妈早就是那样生活过来的。
春江：……
典子：忍耐……忍耐……可是，我忍耐不了。
春江注视着典子。
典子的眼睛，充满青春的朝气、自信和热情。
一阵风又把典子写字的纸吹散了。
春江拿起一张看。
写着一个“骥”字。
春江：这字真怪，念什么？
典子：骥……就是一天能跑千里的好马，……我也能跑……决不服输。
典子站起来，摇晃着身子，把头发甩起来。模仿疾驰的马“呼，呼……”地跑出屋外。
春江笑着目送疾驰而去的典子。
虽然她笑在脸上，但在内心深处隐藏着一缕不安。
孩子长大了是值得高兴的。但是，她的未来果然是幸福的吗？
写得很大的“希望”二字的那张纸，被风吹得飘舞。春江在想，要是不生她就好了。不，孩子的不幸，是飞来的横祸造成的，要携起手来，共同克服。
典子是在一九六二年一月二十七日生的。
11.倒叙·熊本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
倾盆大雨。
字幕：一九六二年一月
12.倒叙·分娩室
心电图、脉搏、血压计。
忍耐着阵痛的春江。
医师和护士在等待着那一瞬间的紧张表情。
春江在那一瞬间的紧紧地咬着牙。
诞生了。
婴儿高亢的叫声。
但是，接生的小泉医师显出惊异的神色。
护士的表情也显得不正常。
13.倒叙·昏喑的走廊
春江丈夫的背影，快步走去。
小泉医师在对面等待着他。
春江的丈夫：怎么了？
小泉：……
14.倒叙·爱克斯光照片显像室
沉在显像液中的婴儿照片。
没有手臂。不，有手臂，但是异常的短。
小泉医师拿起照片给春江丈夫看。
春江的丈夫：……
小泉：您的太太怀孕期，是不是吃过什么安眠和防止呕吐的这类药。
画面表现以下有关新闻报道等资料：
安眠药、防止呕吐药“依索鸣”“兰斯博士的警告”报道。
一九六二年，制药公司已经采取停止出售的措施，但是，自一九五八年至一九六二年之间，由于孕妇服用安眠药酞胺哌啶酮（thalidomide），出生了畸形婴儿三白零六人。
西德约有二千五百人、英国约有四百五十人、瑞典约有一百人，都是畸形婴儿。
“短肢症状畸形”、“恶魔的药”、“无翼天使”等新闻报道。
15.原作删除
16.倒叙·院长室（夜）
院长坐住正中间，两旁有小泉医师、外科主任、儿科主任，还有春江丈夫，他险色阴沉。彼此默默无言。
院长：你就想这是命该如此吧。我们医院，实在是无能为力。
春江的丈夫：命运？！……这么说这是神造的孽啦。……这不仅我个人，我妻子和生下来的孩子，今后该多么痛苦啊……这还不如生下来就是个死的倒好……
院长：你这是什么话……
春江的丈夫：能行的话请弄死她吧……为了这个孩子的幸福……
春江丈夫泪如泉涌。哪有父母希望自己孩子死的呢。
当想到孩子未来的不幸和苦难，他这个父亲才做了如此残忍的决定。
画面表现了以下新闻报道：
比利时的苏珊娜·邦托比夫人生了没有胳膊的畸形婴儿之后，在哺乳瓶虽掺了强力安眠药，分娩十日后杀死自己的婴儿。她到法院自首，承认杀人。
17.倒叙·病房
数日后。
一直还没有允许看到自己孩子的春江在喊叫。
春江：我的孩子在哪儿？……我的孩子哪……
护士：现在，放在保温箱里，因为她肚子不大好……明天，再等到明天，一定。
春江：在玻璃窗外面也可以，请让我看看，我的孩子，……我的小宝贝儿。
护士：太太……太太！
春江想闯出去。护士紧紧搂住春江。
18.倒叙·院长室
又过了数日。
院长、小泉医师、儿科主任、外科主任等人十分苦涩的表情。春江丈夫象着了魔似的，脸上渗出油汗，油光闪闪。
春江的丈夫：大夫，请告诉我。小孩儿那样的手，等到长大了，能这样握紧拳头，去打些嘲笑她的人吗？……能拣石头砸他们吗？
外科主任：胳膊的功能……没有了。拣石头是不可能的。
春江的丈夫：那么说，……紧挨着肩膀儿，突出来的那个小东西算个什么呢？……
外科主任，……
春江的丈夫：大夫……请回答我。
儿科主任，……
春江的丈夫：一辈子，没有胳膊功能的话，留它也没用，请大夫把它截掉不行吗，我不说请你弄死她了。……求求您吧。如果，由它长大了，人家会说她生来就是个畸形儿，要受欺负的，不如干脆把它截掉，将来，对别人就说是被车轧断的……那样对孩子的将來更好些。
19.倒叙·春江的家
樱花盛开。
但是，出了产院的春江却满面愁云，一个人呆呆地仰望着树梢。
春江丈夫和小泉医师来到院子里。
春江：典子哪，……我的孩子哪？
春江的丈夫：春江。
春江：……？
春江的丈夫：你好好听我说。一直到今天，没让你看你生的孩子，那是有原因的。
春江：……
春江的丈夫：她手短。
春江：？
春江的丈夫：说它短不如说……没有。
春江：手怎么……
春江的丈夫：畸形……我想与其被人说生了个怪胎，不如把它截掉，就说是车祸造成的，对孩子倒好……所以，我请大夫……请外科大夫……把她的手……截掉了。
想象中“截断”的影象。那是一幅凄惨的场面。
春江跌倒，不省人事。
春江的丈夫：春江……春江！
20.典子的房间
春江好象已消除了伤心的记忆。在打拍房间。
写完扔掉的“理想”、“明天”等四字。在这一字一字上倾注着典子的愿望。
21.起坐间
当晚。
母女坐在放有饭菜的小饭桌前。米饭，菜是酱汤炖的土豆，肉西红柿的色拉（Salad）。新腌的黄瓜咸菜。
典子：那么，我吃了。
乍一看，这是很平凡的饭菜，但是，就在这日常生活中，使人们看到典子运用脚的天才。可以想象到，她在这方面努力的程度和严格。
春江：刚才你说的那个事儿。
典子：？
春江：去试试吧。
典子：什么？
春江：去上大学，你不说要当个美术印刷设计师么。你的希望……
典子：那需要钱的。
春江：妈妈尽力工作多赚钱。
典子：……
春江：说实在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你今后怎么样生活下去才好哪……艰苦……陆续不断地困扰你。你小的时候，我想，快点儿长大就好了……可现在，我又想你永远是个孩子才好哪。
典子：……
典子斜着眼看妈妈的脸。
22.雨天
熊本市内电气火车疾驰而过。
23.黑发町车站
在雨中跑着的高中学生们。
等着给典子打伞的洋子。
典子：thank you！
24.市立高中的教室
数学考试。
从前向后一一传递分发考试卷纸。
典子用脚接卷纸，再向后传。
25.马拉松赛跑
体育课。
夏季的云彩，阳光辉耀。
金峰山的远眺景色。
典子班级的学生们向坪井河沿岸堤坝跑去。
典子赶过了跑在前边的友子和华子。
华子：我跑不了啦！
26.缝纫课教室
靠窗的一台电动缝纫机。
典子轻而易举地用脚把线穿过针孔。
不借助任何人的力量很好地缝制衣服。
27.校长室
春江来校访问。
班主任楠老师在座。
楠：投考大学的能力，完全有把握。但是，她想报考美术印刷设计的这一专业，熊本大学却没有……
春江：这么说，那就得去大阪或东京啦？
浦：就得那样了。
春江：……
楠：详细问问本人的希望吧。
28.教室
数日后。又是楠老师的课。
楠老师在黑板上写“我失望的未来”、“脱离现实的幻想”、“渺茫的希望”。
楠：今天的第一个发言人，该是松原典子了。好，开始。
典子从座位站起，走上讲台。
典子：我的希望不大，可也不算小。也没什么幻想……也许是有？……就是有，也是幻想的幻想，的确是个渺茫的希望。
楠：？！
典子：我是没有胳膊的。下雨天，洋子和华子如果不给我打伞，我就上不了学。我一想到这些，就想到我这一辈子如果没有别人的照顾，可能就活不下去，因此半是悲伤，半是遗憾。
楠老师点头。学生们的眼睛也表现出兴奋的神色。
典子：呱呱坠地的同时，就给我母亲带来了两个不幸。一个是生了我这样孩子对她的打击。再一个就是因为我她和父亲离开了。……我感到很对不起母亲。但是我母亲笑着对我说，这是神在考验我们……我和你，怎么样在社会上生活的，神在天上看着我们哪，加油吧……好好干。这是真的吗？我认为，天上的神也不该这样残酷地对待我们。……我五岁时才知道，人类的手和脚原来是各有两只的。
29.倒叙·某医院前
“招用护士”的广告。春江带着典子按大门的电铃。
典子：妈妈边作住院护士的工作边抚养我……
30.倒叙·护士宿舍
午休。
两个护士在谈笑，春江在修补衣服。从她手上掉下一只衬衫的纽扣。
纽扣滴溜溜滚在席铺上。
典子在一旁玩着，敏捷地追上那只纽扣。典子的脚准确地按住纽扣，用大拇指和食指紧紧地夹住它，伸到春江的面前。
非常灵巧的动作，春江大吃一惊。
护士：哎呀……典子的脚可真了不起啊。
典子的画外音：此时此刻之前，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没有胳膊和手……当我发觉别人都比找多两只手，好象非常方便。
母亲让典子吃晚饭。
她在铺被祷。
点蚊香。
典子的眼睛一直注视母亲手的动怍。
典子：也让我来干干……
母亲把火柴杆夹在典子右脚趾上。
典子的左脚趾按着火柴盒儿。唰地一声划着火柴。
很灵巧地把火点着。
母亲呆呆地望着。
典子：啊，好烫！
闪回镜头表现：
从此母亲开始教典子用脚拿匙子、拿筷子，教她看书写字，教她算数。
典子的天资开始萠芽。
31.教室
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分钟。典子不知所措地望着楠老师。
楠点头示意：继续说吧！
典子：直到今天，我从来也没有因为没手而感到遗憾。不过，感到为难的事倒有过好几次。最先感到困难的，就是不让我上小学的事。
32.倒叙·熊本市政府儿童问题咨询处
春江进来，表情是痛苦的。
儿童问题咨询处的官员深感为难地同她谈话。
官员：能不能进普通小学校，我也正努力想办法哪。但是，还定不下来……有一个松叶保育学校，是不是先到那儿商量商量？
33.倒叙·护士宿舍
典子一人在看家，她的脚夹着蜡笔画图画。
典子在唱水前寺清子的“人生就是连续猛攻”这支歌。春江回来了，站在那儿注视着典子。
34.倒叙·松叶保育学校
学校周围是麦田。
春江带着典子走去。
36.倒叙·校长室
典子在校长面前唱“三六五步进行曲”给校长听。
春江一直注视着校长。
校长：好，好，真聪明啊，也很结实……是吧？
春江：是。
校长：这孩子自己能上厕所吗？
春江：……
校长：我们这个学校，全是住校的。都是比较轻微的畸形儿童。洗脸、吃饭、上厕所，这三项不求助于别人，是这里入学的条件。
春江：她没有手可以用脚写字。吃饭自己一个人也行，也会用脖子夹住笤帚打扫屋子。就是，自己不能穿脱衬裤。
校长：那就闲难了。不好办。我们这儿不能收留。
春江：……
典子：？
36.倒叙·绿河沿岸路上
春江气愤地大步走着。
远远落在后面象个豆粒大小的典子在追赶妈妈。
典子累得走不动了，磨磨蹭蹭地哭起来。
春江连头都不回。
典子放声大哭，躺在地上撒娇。
春江站住望着典子。
只见典子的脚向上空踢着。
春江回来。
典子更起劲儿地大哭起来。
春江目不转睛地看着典子。
突然，春江比典子声音更大地哭起来。
典子吃了一惊，止住了哭。
春江发狂地哭起来。哭、哭、哭得死去活来。
37.教室
典子：从那天以后直到今天，我和妈妈再也役有哭过，因为知道哭也没有任何用处。……不过还算运气好，我终于在很多人的亲切关怀下……能到普通小学上学了。
38.倒叙·硕台小学校
典子接受广濑老师的适龄入学儿童检查。校长在场看着。
陪同典子前来的母亲感到紧张。
广濑：这里有十个玻璃球。从里面拿出三个来。
典子的脚抓起三个玻璃球。
广濑老师又摆了十多张画着图的卡片。
广濑：在天空上飞的，是哪一个？
典子：飞机。
典子的脚趾不费劲儿地把飞机的卡片拣出来。
校长不由得也来到前边。
广濑：那么，好吃的水果哪？
典于：苹果。
广濑：用四条腿跪的哪？
典子：马。
校长：这个孩子没毛病。就是没手不方便而已。
广濑：考试合格。
春江：……
校长：准许她入学。典子，努力吧。
典子：嗯。
春江：典子！……
39.倒叙·去硕台小学校的路上
今天是开学典礼。
三五成群。父母领着上学的小学一年生。
肩上挎着帆布书包的典子在走着，认真的小脸。
心情愉快的春江，在离她十步的后面跟着。
40.倒叙·开学典礼
校长：向全校同学们提出一个希望。今天，入学的一年生中，有一位没有手的小朋友。她叫松原典子，希望你们，友好互助，对她给以亲切的照顾。
全校学生们齐声回答：是！
春江的担心顿时消除了。
41.倒叙·二班的教室
典子就在这个教室。全体同学向室内挤。
广濑：不要推啊……不要推啊……
广濑老师边喊边上讲台。
广濑：同学们好好听老师跟你们说……你们大伙儿都有手，可是典子她没有。一推地就会拌倒的，以后再不推，好吗？
学生们：好。
广濑：还有，典子要用脚来当手用，同学们，不准模仿她的动作，定为一条规矩，能遵守的举起手来……
学生们：是。
学生们一齐举起手来。典子举起了脚。
42.倒叙·雨天的路上
典子背着双肩背包走着。
雨伞捆在背包上。
春江一直跟在典子后面护送着。
43.倒叙·校院
晴朗的五月。体育课。
正在进行红白球投篮比赛。
没有手的典子担任裁判。她吹哨子开始比赛。
学生们奔跑，红白球在篮前乱飞。
典子也混在场中东奔西跑，只见她把运动鞋脱掉，用脚拣球投篮。典子的球漂亮地投入篮内。
广濑老师大吃一惊。
44.倒叙·阿苏山草原
雄伟的阿苏山。
春江背着旅行袋喊着一、二、……一、二和典子一起跑来。
春江是在锻炼典子的脚。
两人好象被水浇了似的一身汗。
45.倒叙·运动会
接刀赛跑。
典子用嘴接过接力棒接着跑下去。
典子的班获得一等奖。
班主任广濑老师非常高兴。
学生们紧紧搂住老师。
典子没手不能搂老师。突然，用嘴咬住老师的手以表示她的高兴。
46.教室
典子：一眨眼工夫小学六年结束了，中学三年也结束了，眼看高中马上也就要毕业了。这回，是上大学，虽然我是这样想过，但是，我决定不再投考大学了，我想尽快地到社会上工作。昨天晚上，我的妈妈摔倒了。
47.倒叙·典子的家·厨房
春江脚下一滑，不由得伸手抓住了食具筐上，结果还是滑倒了。盘子、小盆都摔碎了，塑料碗滚在地上。
典子慌慌张张地跑进厨房。
典子，怎么了？
春江：痛、痛、真痛呀，滑倒的。
典子：……
48.教室
典子：她上年纪了。在妈妈的头发里，已经发现几根白的了。所以我没有卄么希望、什么幻想。有的只是未来的工作。我只是想，尽可能早一天，让我妈妈生活舒服一些。
典子说完伸了下舌头。
学生们哄堂大笑，抗议口哨声。
49.当晚·典子的房间
春江在生气。
春江：你还是别吹牛吧，让妈妈生活舒服些？……可真会说，怎么能说得出口？
典子：可是，我那演说受到了欢迎。
春江：那是欢迎么？……看你没有手，还说要孝顺妈妈，他们是感到吃惊哪。那都是一些不孝顺的家伙。
典子：行了，说这些也没用了。
春江：不行。不能让你这么任性……
典子：……
春江：你的脚，象手那样动，他们看了都很奇怪。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你就是再多么努力，两只脚总做不出四只手脚的事。……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你就一天也活不下去。只有低头再低头求别人同情帮助。
典子：求别人同情，倒不如死了好。
春江：……
典子：妈妈，……妈妈，你不也说过么，按年龄的顺序，你要在我之前先死……
春江：我说了，那又怎么样？
典子：所以我要早一天能孝顺妈妈，是我的真心诚意……妈妈的心情我也知道。
春江：……
典子：从今天起，什么事我都自己干。再也不用妈妈伸手。……
春江：噢，那你就干干看吧。
典子：我会干的。
春江：妈妈可绝对不帮助你，不管你怎么叫唤……
典子：我可不叫唤。
春江：怎么，看你那神气样儿。
典子：就这样儿。
春江：唉，唉……
门铃声。
两人面面相觑。
50.公寓的走廊
校长和楠老师等在门外。
春江开门。
春江惊奇地喊了一声：啊，校长来了。
典子出来见校长和老师。
61.起坐间
校长、楠老师、春江、典子四人围桌坐着。
校长：熊本市政府要招考公务员。十二月考试，二月发榜……
春江：典子她，要考美术短期大学去……
典子：我不去了。
春江：？！
楠：我也认为是不是参加这个考试看看。短期大学也不坏，但是就业要再晚两年。
春江：就业？……典子她？
楠，她本人想去就业，曾去找我商量过，……我跟校长说了……
春江：这样的大事儿……你竟瞒着我。
春江伸手要打典子肩膀。典子离座逃开。
春江：这个丫头……
春江去追典子。
母女俩的喊叫声、怒喝声、欢声。
校长和楠老师相互看着在笑。
春江气喘吁吁地回到座位上。
春江：打了她一顿。
校长：当妈妈的，以后可能要寂寞了。……那样也好嘛……
春江：……
52.黎明
熊本市街的黎明景色。
53.典子的房间
闹钟在响。
典子的脚止住闹声。
起床。
换衣服。
把毯子和被叠好塞进壁橱里。
春江探头看看。
54.卫生间
典子的脚在拧水龙头。
刷牙。
55.起坐间
典子喝咖啡。
56.典子的房间
典子在检査笔记和文具。
她没感到任何不方便。
踢开门走出去。
57.外屋门口
典子穿鞋。说了一声“我走了”，就出门而去。
春江又喜又担心地目送典子。
58.市立高中·校院
午休。
认真锻炼身休的学生们。
典子一个人在校院的尽头学习英语。她用脚趾翻字典。
洋子、友子、华子三人在典子身旁打闹、唱歌。
典子：真讨厌。
洋子：听说，华子要去相亲……
典子：相亲？！
59.咖啡馆
三个人围着典子一起在喝咖啡、吃豌豆果子酪。
这是回家的路上相约到这里来的。
华子把书包底下藏着的一张贴有硬纸板照片抽了出来。
期望和揶揄。三人吃吃地笑着传看照片。
是相亲的对方的照片。
洋子：胖家伙嘛。
友子：没礼貌。
友子长的很胖。
洋子：多大了？这豌豆果子酪真好吃啊。
华子：二十六，实习期限刚结束。
友子：算了，还太早……我来吃吧。
华子：家里就我一个女孩子。
洋子：没关系，啊。换一换吧，喝那杯咖啡。
友子：不么，这杯咖啡我还要喝哪。……华子，你自己怎么想的？
华子：我自己？……我不想学习，不愿意上大学……我妈妈最担心我被不三不四的男人勾引去。
洋子：真落后啊，现在，是女人勾引男人的时代了。典子，你也要加把劲儿。勾引一个好的……
典子：我没有手，勾引不了。
60.公寓的楼梯
典子回来。按电铃。
没人答应。典子拿出钥匙。
61.从厨房到起坐间
典子：妈妈……妈妈！
妈妈不在家。
62.典子的房间
典子在学习，钟表指针为五点。
63.厨房
在漂亮的塑料桌布上，放着菜板、菜刀，小笸箩、胡萝卜、洋葱、土豆。
典子切胡萝卜，削土豆皮，切洋葱丝，然后把切好的洗一洗。
往炒勺里放奶油和色拉油，炒洋葱丝。
把大锅放在煤气炉上。
拿出自动开关式电锅。
淘米。
干这些活儿，完全用的是脚。
64.起坐间
钟表指针到了八点。
晚饭都做好了。
典子靠在对面的墙壁坐着，用织针灵巧地织毛衣。
春江：我回来了……
春江边说边进门。
典子：您上哪儿去了。
春江：妈妈今天也开始去工作了，在内衣厂上班。
典子：？……为什么。
春江：你，不是已经说了不需要妈妈了吗。
典子：我沒那样说啊。
春江：啊，你已经杷饭都做好了？
典子：是啊，
春江：我想好了，……你渐渐地要从我的身边离开……总有一天，说声再见，就象小鸟儿从鸟窝里飞走一样，你从这个家走了以后，妈妈怎么办啊……妈妈现在还年轻，想再工作一个时期，……啊，肚子饿了。尽管你做的咖喱没什么好滋味，可总是你做的，吃吧。
典子：您生气了？
春江：为什么生气啊？很高兴嘛。
65.夏天的景象
屋檐下的燕窝。
小燕张着大嘴在乱叫。
母燕叼来小虫放进小燕的嘴里，然后又飞去。
聒耳的蝉鸣。衔尾而飞的蜻蜓。
60.典子的房间
典子在学习。
桌前的墙壁上贴着自书“必胜”、“拿出下劲”的座右铭。
还有学习计划表，时间表。
手拿冰镇红茶和冰袋的春江进来。
春江把冰袋放在典子的头上。
春江：战斗，战斗……加油儿、加油儿，典子！
67.火国的节日
这是熊本市民的一个节日。设立一个中央舞台，沿街点上灯笼，点燃篝火。两万余市民各随自便地跳起“好姑娘”舞（注2）。
边舞边唱“好姑娘”歌（注3）：
你不是刚刚嫁到这里的新娘么？
我是刚刚嫁到这里的呀。
人们拿着肥后（注4）六花的手把灯笼起舞。
春江一边走向人群的对面，一边看着成群跳舞的少女们。
友子、洋子夹在少女群中。典子聚精会神地看着，颇有跃跃欲试的样子。
68.冬季的早晨
春江在晨雾中走去。
她向寺院的正殿深深一礼。
69.典子的房间
典子从冰箱里取出牛奶在喝。
她穿着自己织的毛衣，专心地学习英语。
从磁带录音机里传出英语老师讲课声音。
午饭是吃面条。
70.白川内衣针织厂
春江操纵着织机，她在竭尽全力地干活儿。
71典子的房间
夜。深夜一点。
典子在苦攻数学。
春江拿来一大碗菜粥。
72.熊本市·录用公务员考场的大门
“第一，第二，第三考场”的向导图。
典子和春江在等待着。
三三五五报考者前来集合。
等待在一旁的典子注视着前方，突然很兴奋。前方开来一辆三轮卡。
司机是楠老师。校长，洋子、友子坐在车厢里。车上载有典子在高中教室里使用的桌椅。
73.考场
楠老师和洋子、友子三人把桌椅抬来，放在已经决定的位置——窗下。
已有近半数的报考者就坐了。
74.考场的入口
校长、楠老师、春江目送典子走进考场。
友子、洋子二人望着典子背影喊叫。
友子、洋子：战斗、战斗……加油、加油！
75.考场
秒针沉重地响着。
报考者专心写答卷。
典子也认真地写答卷。
典子的脚握着铅笔，很流利地在写答卷。
写错了。用橡皮擦掉，重写。
76.考场的大门
仰望着考场窗户的春江和校长。
楠老师和友子、洋子三人在三轮卡上从暧瓶里倒咖啡喝。
77.当晚·典子的房间
已睡了的典子，被恶梦魇住，霍然坐起，浑身是汗。
春江从隔壁跑进来。
春江：怎么了？！
典子：我梦见没有考上……妈妈追我，我跑啊、跑啊……啊，跑得真累。
78.熊本市政府的大门
校长从市府大门跑出来。
跑进附近的公用电话亭里。
79.典子的家·起坐间
电话铃响。
典子从厨房跑来，拿起电话。
典子：喂喂……是，啊，校长？！
80.街道的公用电话亭
校长：你考取了。祝贺你。在二十六人中你突破了难关，考了个第一。快点告诉你妈妈。恭喜你，恭喜你。
81.起坐间
典子：校长，我太谢谢您了。马上告诉我妈妈。是。
典子放下电话，立即拨针织内衣厂的电话。
电话占线。
典子放下电话，再一次拨电话号码。
电话仍然占线。
典子赌气扔下电话，飞跑出去。
82.公寓的楼梯
典子跑下楼梯。
83.街道
典子在跑。
84.白川针织内衣厂大门
典子跑进。
85.车间
春江见典子跑来，忙停住织机迎上前去。
典子：妈妈，……我考上了，考上了，考试合格了。
80.卖四喜饭（注5）的饭馆
校长、楠老师、典子、春江、友子、作子在一小餐室内围桌而坐。
校长和楠老师用啤酒、其他人则用茶干怀。
端上来一大盘四喜饭。
欢声和拍手。
店老板：好，请吧。
春江：请，请随便地吃吧，虽然不怎么太好吃。
店老板：？！
典子：妈妈。
春江：？
典子：脚，擦一擦……
春江用两条手巾把儿，把典子的脚擦得很干净。
典子突然伸出脚，夹起一块金枪鱼中段，放进嘴里。
87.市立高中·礼堂
毕业典礼。
唱毕业歌：
高山仰止
吾师之恩
……
……
典子用脖子夹着毕业证书唱歌。
家长席里的春江极力忍住眼泪。
88.春天
大樱花树。摄影机自下向上摇拍。
樱花盛开。
89.公共汽车站
典子跑来，夹在乘客中挤上了车。
典子已是社会人了。
90.熊本市·市民局福利科
典子坐在办公桌前。
用脚整理文件，打算盘进行计算。
不停地接电话。
她接待来谈问题的市民，应答爽快。
典子：请稍等一等。査一査看……。
典子翻阅《社会福利事业关系法令通知集》。
福利科长帮助典子，给予指点。
91.雨天的熊本市街
熊本城。
往来如梭的市营电车、公共汽车。
通过交叉点的打着雨伞的人群。
92.公共汽车站
春江打伞送典子乘上公共汽车。
春江边挥手边向针织厂走去。
93.在运行的公共汽车中
车上已满员。司机把车开的非常粗暴，每拐弯一次，乘客一定左右摇晃。乘客不停地发牢骚。
典子无法抓什么，只好拼命地保持重心。
一辆出租汽车超公共汽车而过。
一辆摩托车继续超车。公共汽车司机猛然刹车，骂了一声“浑蛋！”
站着的乘客，一个压一个地倒下去。典子也在其中。
倒下的乘客们，立即站起。但是，没有手的典子，站不起来。
她在乘客们的脚下挣扎着。
谁也不去伸手帮助典子。因为没人发觉典子是个残废。
典子极力想站起来。公共汽车又一次拐弯。
典子再次扑倒。
好容易才有一乘客发觉典子是残废，抱住她的肩膀把她扶起。
典子伤心地低下头。
乘客们的视线一齐注视典子。
94.福利科
典子在沉思。
电话铃响。典子的视线依然未动。
科长：松原……接电话。
典子：啊，是……对不起。
95.典子的房间
夜。
典子把抽屉倒出来找东西。
她找出一封信。
春江：我回来了……你干什么哪？
春江边说边走进屋。
典子：妈妈……这个星期六，我要到广岛去一趟，星期天回来。
春江：广岛？
典子拿出信来。
春江看信封背面的地址。
寄信者的地址是“广岛县、大竹市小方町、阿多田岛、富永美知子”。
春江：这样儿的信，还保存着哪？……这个人，不就是得小儿麻痹症坐轮椅子那个？……和她通信了？
典子摇头。
春江：你干什么去？
典子：倒也没什么事……
春江：没事还去，有这样傻瓜吗……首先是这个屋期天妈妈有事不能去。
典子：我一个人去。
春江：？！……怎么去……。
典子：坐火车去……或者坐船去……。
春江：……
典子：就住一晚上，马上我就回来。
典子究竟在想什么，在期望着什么，春江是毫无所知的。
96.起坐间
餐桌上放着信和坐轮椅子的宫永美知子的照片。
难耐的沉默。两人谈话已经累了，都不声不响了。
典子拿起已经凉了的茶壶倒茶。
春江：不管怎么……非去不可？
典子：妈……前几天你还说我太任性了而生过气。……你说，社会不是你想象的那么亲切，……我今天才开始……感觉到了。直到现在，正如妈妈说的，我太任性了。……但是……我还想……一个人旅行试试。……以后，反正就是我一个人也得活下去吧？……所以，我一个人，出一次门试试。
典子已放眼“社会”。她的青春岁月开始了。这也是母亲和女儿分别的日子。
97.厨房
星期六的早晨。
春江在做饭团，往旅行水壶里灌茶。
典子肩膀上挂着拎包来到厨房。
用绳拴着的钱包挂在胸前。
典子：妈妈，我走了。
春江：哎呀，怎么，到时间了？……把饭盒带上。
典子，用不着，到市站买。
春江：你自己能买吗……。
典子：能买不能买，我想自己体验一下。
春江：典子……典子……。
春江紧跟着典子。
典子：妈妈……求求您，别哭丧着脸……我也不是去当兵上前线。
春江：……
典子：我走了。
春江：你要注意……多加小心。有什么事，赶快来电话。妈妈立刻跑去。
98.熊本车站
典子从公共汽车下来，走向车站。
典子的脸显出坚强的决心。
仿佛她在想，社会上将会怎样对待我这样的残废者？
99.售票窗口
典子想乘七点四十四分从熊本开往博多去的特快有明四号书，到博多换乘新干线列车，到新岩国下车，再乘山阳本线列车去大竹。这样的车票，该是怎么买。自己一人是买不了的。
典子自知如果不主动向别人暴露自己是残废人，将不能得到社会人们的理解。
典子开始了自我斗争。
典子向面前走过的一旅客，说明自己的残废，请求帮助。
一定会有亲切的人。但是，她什么时候才能碰上这样的人呢？
100.往北去鹿儿岛干线
特快列车有明四号在运行。
101.车里
典子在车中坐着。挨肩坐的旅客，全然没注意到典子是残废人。
102.博多车站
典子换车。
典子在下台阶。从后面跑来的旅客，碰了一下典子的肩膀。
挎包从唐膀掉在地上。典了无法捡起来。
谁能给她拣起来哪。走在台阶的上下车的旅客们好象起伏的波浪。
103.北上的新干线（高速列车）
博多九点四十九分开车，北上东京的车开了。
104.对号人座的座位
典子坐在她的座位上。
乘务员来查票。乘务员将怎样对待残废者的典子哪。另外还有挨肩坐的旅客对她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呢？被质询的，并不是典子而是“社会”。
一个女孩子推着自动售货机走来。典子买盒饭。
这个场合被质询的，是社会人的伦理观。
105.岩国车站·站台
典子在等车。
北上的山阳干线列车进站。
106.大竹年站·剪票口
典子下车走来。
她告诉收票员，衣袋里有车票，请他收票。
107.乘坐出租汽车的地方
典子等待顺序坐上出租汽车。
108.大竹市·小方码头
出租汽车来到码头。
109.阿多田轮船·售票处
典子拜托旅客代买去阿多田岛的船票，乘上第八阿多田号轮船。
拴钱包的绳子挂在一旅客的衣扣上，典子急得直翻眼珠。
110.阿多田岛
阿多田号轮船靠上码头。
典子下船。
111.某渔村
典子走来。打听道路。
112.富永美知子的家
典子走来。
典子：有人吗？
没人回答。门大开着，典子走进堂屋。
典子向房间里一看吓了一跳。
房间的壁龛里，挂着一个黑边的照片，前面安放着白布包的骨灰盒。
壁龛的旁边放着压扁和折断了的轮椅子、曼多林。
一绺香烟缭绕。
照片上的人就是美知子。
美知子的母亲阿恒来到门口。
阿恒：你是谁呀？
113.鰤鱼养殖场
寻求鱼饵的鰤鱼群。海面上溅起水花。美知子的哥哥健一用铁锨铲起作鱼饵的沙丁鱼扔进海里。
阿恒从防波堤上跑来，向健一呼喊。
阿恒：喂，健一……从熊本来客人啦。
114.富永美知子的家
夜，饭后休息。明晃晃的海。
阿恒端来西瓜。
健一背靠走廊尽头，轻弹吉他，且弹且歌。
典子随着节奏，摇动着身体。
她穿着死去的美知子的单衣。
健一唱道：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长空万里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碧海无极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难免痛哭流涕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也有转悲为喜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何妨四处游历
阿恒在美知子遗像前点上香。把遗像旁边儿的曼多林拿来，送给典子，意思是让典子弹一弹。曼多林是死去的美知子的遗物。
典子回头看看，笑了笑。
健一继续唱下去：
忍耐 忍耐 克服重重困难
任他风吹雨打 也顽强地活着
飞呀 跳呀 游呀
河里的大眼鱼 也奔向大海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懂得恋爱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追求爱情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生儿育女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逐渐衰老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终于闭上眼睛
典子用脚把曼多林拉到跟前。
鍵一点点头，他的肩膀大摇起来。
阿恒：是美知子的遗物，你也……来弹一弹吧。
典子的脚趾夹起义甲，弹了一下。
阿恒流下泪来。在她看来好象已死去的女儿复活了。
健一也是同样的心情。
他继续唱道：
竹笋吱吱地猛长
蜻蜓 蒲公英 小云雀
高山大海在呼啸
阵风吹来，树摇花落
典子的曼多林，紧紧追随健一的旋律。
阿恒简直不相信而大吃一惊。
健一唱着歌，膝行靠近典子。
他唱道：
出生在世 活下来了 该下大海
出生在世 活下来了 该登高山
115.原作刪除
116.阿多田岛的大海
盛夏的太阳强光耀眼。密布天边的积雨云。一望无垠的碧海。
一艘小船航行海面。
117.小船
健一操船，典子穿着短裤和无领衫，戴着麦秸草帽坐在船上。
健一：我钓的这条大鰤鱼，妈妈看了会吓一跳的。我问你……啊，你钓过鱼吗？
典子摇头。
健一把小船划到养殖场边上，把钓鱼竿递给典子。
典子：有个事儿，我想问问行吗？
健一：？
典子：美知子……她为什么死的？
健一：是我疼她疼得过分了。
典子：？
健一：我喜欢美知子喜欢得不得了……从这么小的时候，我抱着她，背着她长大的……即使不得不坐了轮椅子以后，我什么地方都带她去了。
典子：……
健一：我曾对她说，你一辈子有哥哥照顾。对于将来，什么都不要担心。……我这话，可能说的太过了。
典子：……
健一：你有男朋友吗？
典子前仰后合地笑着摇头。
健一：过去，我根本不知道，原来有个小伙子爱美知子……
典子：……
健一：美知子她把这件事闷在心里，她在暗暗地想结婚……那个小伙子还是我的同学哪。那家伙什么也不知道，就到广岛去了，没想到……就在那个晚上。
118.倒叙
明亮的月光，刮着大风，波涛汹涌。浪花飞溅。
美知子的轮椅子在防波堤上奔跑。连人带椅子跌进大海。她自杀了。
119.小船
健一：十九岁的女孩子了。恋爱是理所当然的。只怪我和妈妈都没有察觉到。……典子，……可不能死啊。要顽强活下去。
典子：……
健一：要有中意的人，不客气地说，只要是你爱的……
健一往鱼钩上穿鱼饵。
健一：用力握紧鱼竿哪。马上就能钓上来……
健一把钓丝扔进养殖场里。
典子用期待的眼光注视着海面。与此同时，鱼竿一下子给拽弯了。
典子：钓住了……钓住了……
典子大声呼叫。
一条好大的鱼。典子想拼命地用脚扬起鱼竿。钓丝在海面上左右来回跑。
健一：使个猛劲儿往上扬……猛地一下。
典子：唉呀！
鱼把典子拽了个跟斗。
健一：典子，使劲儿，狠狠地扬起来。
典子：哎，呀！
典子使足力气往后一仰把鱼竿扬起。
耀眼的银色鱼鳞，一尺多长的一条鰤鱼悬在空中，鱼鳞闪着耀眼的银光掉在典子的头顶附近。
典子：好啦……钓上来了，钓上来了。
典子的两脚用力抓住在小船里活蹦乱跳的鰤鱼，搂在怀里。这是典子第一次把跳动的生物抱在怀里，这就是生命。
典子一动不动地把鰤鱼抱在怀里，心情非常激动。
徤一注视着典子，激动得流下眼泪。
徤一：我是多么想让美知子也钓一钓鱼啊……。
典子：我把这条鱼给妈妈送去……给妈妈……
健一为了不让典子看到他流泪，“噢”的喊了一声，纵身跳进海里。
典子站起。
飞溅的水花里，健一的脸伸出海面。
典子：我也会游泳！
典子突然跳进海里。
健一大吃一惊，急忙潜入水中向典子游去。
看哪：
典子象海豚似的把她那柔软的身体一弯一弯地游去，游的那祥漂亮。
健一帮着典子游向岸边。
游泳的典子。……两脚打着水。
典子的脸，时而露出海面喷着水花，不断地弯曲着身体向前游去，冲破层层海浪。
典子，她充满着青春的朝气。
（全剧终）
注释：
注1：日本习惯的计算居住面积单位，一铺席为二平方公尺。
注2、注3：熊本地方属于“四句歌”形式的民歌。共四句，句型为七、七、七、五，印前三句各七字，末一句为五字。曲调悠扬悦耳，而且可以伴以舞蹈。歌者往往即兴依曲配词，随时抒发。日本民歌中有一半是属于这种类型的，因而普及范围较广。冠以地名的有“秋田四句歌”、“新潟四句歌”……农民劳动季节唱的则有“割草四句歌”、“盂兰节四句歌”等等。
注4：熊本古名肥后。
注5：用醋和盐先拌在米饭里，摊在紫菜上，再摊上肉，鱼片、青菜、鸡蛋……卷成圆条，然后用刀切成片。既可当点心，也可当饭。四喜是谐音的译法。
（据“东京映画”打印本译出）
编导/松山善三
译/吴代尧
1.熊本市
熊本城的远景。
熊本车站，一列快车驰进站内。
广播声：熊本车站到了，下车的旅客请不要忘记拿好自己的行李。
蔚蓝的天空映在滔滔流去的白河河面上。
电气火车在寺院瓦屋顶的前面疾驰而过。
晴朗的初复。
2.松原春江的家
白河岸边的一个六层公寓的二楼上。
是个两间住房外加附属设备的单元房。
“松原春江、典子”的门牌。
春江提着西瓜从楼梯上来。
额上渗出汗珠。
3.典子的房间
八铺席面积（注1）的洋式房间。学习桌上放着梳妆台，一个衣柜。地毯上摆着一套练字的文具。
有两三张写了字的纸，被风吹在一边儿。
一只研墨的手的特写。看样子好象是手，实际握着墨的并不是手指。
是脚趾。
镜头静静地向后拉。
逐渐清楚地看到典子的形象。她坐在椅子上，用脚研墨。
脚趾把墨放下。
夹起毛笔。
另一只脚挪动镇尺。
一只脚夹着毛笔在砚台上饱饱地蘸墨。
镜头缓缓地升起。
展现出典子的脚，准确而有力地在运笔，她在模似地书空。
然后，好象骤然落笔，以遒劲的笔力写出“今天的典子”。
典子微笑的脸。定格。
4.片头字幕
《今天的典子》
典子继续写了“希望”、“梦”、“炸食”、“咖喱饭”、“骥”。
典子的母亲春江，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里面放着均匀地切成两半的西瓜。还有两只大匙子。
春江：唉呀，还写什么哪。
典子：最近，偷懒了没有练习，所以字又写不好了。
春江，我看看。
春江把托盘放在典子面前，顺手拿起一张写好了的看着。
春江：咖喔饭……写的挺有滋味嘛。……炸食……你想吃了，想吃炸大虾……“希望”……写的逛有点差劲儿。……“今天的典子”……这是什么意思？
典子：……
春江一边儿看着字，一边儿拿起托盘上的手巾把儿给典子擦脚，然后把匙子夹在典子的脚趾上。这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因为春江已把半个西瓜切成了平底，放在托盘里不晃动。
典子的匙子，舀了一片西瓜。
送到嘴里。
春江也用匙子舀了一片西瓜吃。
春江：今天的典子……这是什么意思。
典子：今天在学校，要作一分钟的Speech。
春江：Speech？
典子：就是演说。叫我们毎个人说说自己未来的理想和希望，限一分钟……
春江：就一分钟？……时间太短了。
典子：说什么都行，东拉西扯也行。
春江：你都说了些什么？
5.倒叙·市立高中的教室
黑板上写着“希望”、“幻想”、“我的明天”等。学生各自选自己喜欢的题目在演说。
班主任楠老师也在窗前，眼睛看着校院在听着。
正在浪说的是岛村洋子。
洋子：这就是我未来的希望……虽然不知道是否顺利实现……但是我要作桐岛洋子那样的人。因为我的名字也叫洋子……我要和美国人结婚，学会英语……生一个小孩儿，然后离婚，……再和一个法国人结婚，学会法语，生个小孩儿再离婚……
哄堂大笑。
楠老师面带吃惊的神色站起来。
楠：喂，稍等一下……和外国人结婚是可以的，可为什么要离婚哪？
洋子：因为我要作个桐岛洋子一样的人嘛。
楠：这个我明白。但是，离婚的事儿可以不学嘛……你认为桐岛她愿意离婚吗？
洋子：我认为是的。
楠：？！
哄堂大笑。
典子笑得肩膀直摇晃。
楠：桐岛可没有离两次婚。她结婚和离婚就是一次。
洋子：就这一点，我……要超过她，成为更超时代的女人。
楠：好，明白了。那么和法国人离婚以后，怎么样啊？
洋子：那就不再结婚了。
楠：为什么？
洋子：因为男人独占欲太厉害，它破坏了女人的自主性和独立心。所以我把理想寄托在两个孩子身上，使我的未来幸福。完了。
洋子迅速地走下讲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同学们拍手、欢呼、吹口哨。
楠：好，下一个。
须藤友子站起走上讲台。她的演说好象是从扩音器传来的喊叫声。
友子：现在的学校教育，我认为很不象样儿。
楠：？！
友子：因为缺乏开玩笑的精神。比如说，将来，我当了学校的老师，我就在讲台上说相声。明治、大正年代的教育，已经赶上欧美文化了，当时是能够超过欧美的时代。可是在刚要超过的时候，战争打败了，日本大大落后了。……但是，战后的日本人，继续拼命地学习，在商业上努力竞争……终于赶过了欧美，现在是受到各国讨厌和抵制的时代。世界形势……正在这样变化，然而日本的教育，还没有摆脱明治年代的旧传统。远远地，远远地停滞在落后伏态，目前最重要的是什么哪，就是开玩笑的精神和幽默。振兴日本的道路，除了幽默没有别的。要创造一个吊儿郎当的老师万岁的新时代……不然，日本仍然要走黑暗的道路。以上，完了。
楠：？！
6.典子的房间
春江：典子说了些什么？
春江探身等典子答话。
典子微微一笑。
7.倒叙·市立高中的教室
典子的前一座位，增井华子在掌声中回到座位来。典子紧张的心在嘣嘣地跳。
楠：下一个，松原典子……
典子：到。
典子正要站起来。下课铃响了。
典子：唉！（呼了口气）
8.典子的房间
典子：我正要讲，正好结束，下课铃响了……下里期接着讲，我是第一个。
春江：打算说些什么？
典子：我也正在考虑哪，……今天的典子，……怎么办。
9.倒叙·熊本市内运行的电气火车里
离校的男女学生们在车内，已经满员。
围着洋子一群学生哄然大笑。典子也在其中。
洋子：我才不上什么大学哪。高中毕业了我就马上去东京。……学半年英语会话，然后到美国。
华子：要是过了二十岁，都变成大娘了。
洋子：所以要快。
友子：班主任听了咱们说的话，好象不大相信似的。
洋子：不管我们多么认真考虑人生问题，他也不会理解。
友子：典子，你怎么想的？
典子：我，因为没有手……
洋子：典子比我们聪明，她是要上大学的。用脑力取胜。我要用女人的魅力取胜……来吧，咱们比比看。
洋子挺了挺腰，向典子眨了眨眼睛。
10.典子的房间
典子：我上大学……
春江：……
典子：我想当个美术印刷设计师。
春江：那不行啊。
典子：怎么不行？
春江：我是想，请个老师到家来，好好教教你，尽管你的脚灵巧地运用自如，可是你自已，并没有什么创作的才能。
典子：不试试看能知道吗？
春江：你別那么任性。……现在，大伙儿是照顾你，可是，社会上并不那么温情啊。
典子：……
春江：是艰苦的哟。……妈妈是要先死的。那时候，谁还能再来照顾你？……俗话说，靠手艺干活儿……可是你没有手。……可是，你有能灵活运用的脚。妈妈以为你的脚简直就是百万美金的脚。……可是用脚能做西装么？
典子：不论再多么灵巧，也不可能和有手的人一样。
春江：妈妈曾从什么书上看到过，人的双手是头脑的外在表现的一种形态……
典子：那么，我没有手说明头脑是迟钝的了。
春江：典子的头脑都转移到脚上了。
典子：凭我的脚去上大学。
春江：凭你那两只脚……除了老老实实地活下去没有别的办法。努力和忍耐……坚持地练吧，耐心。
典子：我早就知道，妈妈早就是那样生活过来的。
春江：……
典子：忍耐……忍耐……可是，我忍耐不了。
春江注视着典子。
典子的眼睛，充满青春的朝气、自信和热情。
一阵风又把典子写字的纸吹散了。
春江拿起一张看。
写着一个“骥”字。
春江：这字真怪，念什么？
典子：骥……就是一天能跑千里的好马，……我也能跑……决不服输。
典子站起来，摇晃着身子，把头发甩起来。模仿疾驰的马“呼，呼……”地跑出屋外。
春江笑着目送疾驰而去的典子。
虽然她笑在脸上，但在内心深处隐藏着一缕不安。
孩子长大了是值得高兴的。但是，她的未来果然是幸福的吗？
写得很大的“希望”二字的那张纸，被风吹得飘舞。春江在想，要是不生她就好了。不，孩子的不幸，是飞来的横祸造成的，要携起手来，共同克服。
典子是在一九六二年一月二十七日生的。
11.倒叙·熊本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
倾盆大雨。
字幕：一九六二年一月
12.倒叙·分娩室
心电图、脉搏、血压计。
忍耐着阵痛的春江。
医师和护士在等待着那一瞬间的紧张表情。
春江在那一瞬间的紧紧地咬着牙。
诞生了。
婴儿高亢的叫声。
但是，接生的小泉医师显出惊异的神色。
护士的表情也显得不正常。
13.倒叙·昏喑的走廊
春江丈夫的背影，快步走去。
小泉医师在对面等待着他。
春江的丈夫：怎么了？
小泉：……
14.倒叙·爱克斯光照片显像室
沉在显像液中的婴儿照片。
没有手臂。不，有手臂，但是异常的短。
小泉医师拿起照片给春江丈夫看。
春江的丈夫：……
小泉：您的太太怀孕期，是不是吃过什么安眠和防止呕吐的这类药。
画面表现以下有关新闻报道等资料：
安眠药、防止呕吐药“依索鸣”“兰斯博士的警告”报道。
一九六二年，制药公司已经采取停止出售的措施，但是，自一九五八年至一九六二年之间，由于孕妇服用安眠药酞胺哌啶酮（thalidomide），出生了畸形婴儿三白零六人。
西德约有二千五百人、英国约有四百五十人、瑞典约有一百人，都是畸形婴儿。
“短肢症状畸形”、“恶魔的药”、“无翼天使”等新闻报道。
15.原作删除
16.倒叙·院长室（夜）
院长坐住正中间，两旁有小泉医师、外科主任、儿科主任，还有春江丈夫，他险色阴沉。彼此默默无言。
院长：你就想这是命该如此吧。我们医院，实在是无能为力。
春江的丈夫：命运？！……这么说这是神造的孽啦。……这不仅我个人，我妻子和生下来的孩子，今后该多么痛苦啊……这还不如生下来就是个死的倒好……
院长：你这是什么话……
春江的丈夫：能行的话请弄死她吧……为了这个孩子的幸福……
春江丈夫泪如泉涌。哪有父母希望自己孩子死的呢。
当想到孩子未来的不幸和苦难，他这个父亲才做了如此残忍的决定。
画面表现了以下新闻报道：
比利时的苏珊娜·邦托比夫人生了没有胳膊的畸形婴儿之后，在哺乳瓶虽掺了强力安眠药，分娩十日后杀死自己的婴儿。她到法院自首，承认杀人。
17.倒叙·病房
数日后。
一直还没有允许看到自己孩子的春江在喊叫。
春江：我的孩子在哪儿？……我的孩子哪……
护士：现在，放在保温箱里，因为她肚子不大好……明天，再等到明天，一定。
春江：在玻璃窗外面也可以，请让我看看，我的孩子，……我的小宝贝儿。
护士：太太……太太！
春江想闯出去。护士紧紧搂住春江。
18.倒叙·院长室
又过了数日。
院长、小泉医师、儿科主任、外科主任等人十分苦涩的表情。春江丈夫象着了魔似的，脸上渗出油汗，油光闪闪。
春江的丈夫：大夫，请告诉我。小孩儿那样的手，等到长大了，能这样握紧拳头，去打些嘲笑她的人吗？……能拣石头砸他们吗？
外科主任：胳膊的功能……没有了。拣石头是不可能的。
春江的丈夫：那么说，……紧挨着肩膀儿，突出来的那个小东西算个什么呢？……
外科主任，……
春江的丈夫：大夫……请回答我。
儿科主任，……
春江的丈夫：一辈子，没有胳膊功能的话，留它也没用，请大夫把它截掉不行吗，我不说请你弄死她了。……求求您吧。如果，由它长大了，人家会说她生来就是个畸形儿，要受欺负的，不如干脆把它截掉，将来，对别人就说是被车轧断的……那样对孩子的将來更好些。
19.倒叙·春江的家
樱花盛开。
但是，出了产院的春江却满面愁云，一个人呆呆地仰望着树梢。
春江丈夫和小泉医师来到院子里。
春江：典子哪，……我的孩子哪？
春江的丈夫：春江。
春江：……？
春江的丈夫：你好好听我说。一直到今天，没让你看你生的孩子，那是有原因的。
春江：……
春江的丈夫：她手短。
春江：？
春江的丈夫：说它短不如说……没有。
春江：手怎么……
春江的丈夫：畸形……我想与其被人说生了个怪胎，不如把它截掉，就说是车祸造成的，对孩子倒好……所以，我请大夫……请外科大夫……把她的手……截掉了。
想象中“截断”的影象。那是一幅凄惨的场面。
春江跌倒，不省人事。
春江的丈夫：春江……春江！
20.典子的房间
春江好象已消除了伤心的记忆。在打拍房间。
写完扔掉的“理想”、“明天”等四字。在这一字一字上倾注着典子的愿望。
21.起坐间
当晚。
母女坐在放有饭菜的小饭桌前。米饭，菜是酱汤炖的土豆，肉西红柿的色拉（Salad）。新腌的黄瓜咸菜。
典子：那么，我吃了。
乍一看，这是很平凡的饭菜，但是，就在这日常生活中，使人们看到典子运用脚的天才。可以想象到，她在这方面努力的程度和严格。
春江：刚才你说的那个事儿。
典子：？
春江：去试试吧。
典子：什么？
春江：去上大学，你不说要当个美术印刷设计师么。你的希望……
典子：那需要钱的。
春江：妈妈尽力工作多赚钱。
典子：……
春江：说实在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你今后怎么样生活下去才好哪……艰苦……陆续不断地困扰你。你小的时候，我想，快点儿长大就好了……可现在，我又想你永远是个孩子才好哪。
典子：……
典子斜着眼看妈妈的脸。
22.雨天
熊本市内电气火车疾驰而过。
23.黑发町车站
在雨中跑着的高中学生们。
等着给典子打伞的洋子。
典子：thank you！
24.市立高中的教室
数学考试。
从前向后一一传递分发考试卷纸。
典子用脚接卷纸，再向后传。
25.马拉松赛跑
体育课。
夏季的云彩，阳光辉耀。
金峰山的远眺景色。
典子班级的学生们向坪井河沿岸堤坝跑去。
典子赶过了跑在前边的友子和华子。
华子：我跑不了啦！
26.缝纫课教室
靠窗的一台电动缝纫机。
典子轻而易举地用脚把线穿过针孔。
不借助任何人的力量很好地缝制衣服。
27.校长室
春江来校访问。
班主任楠老师在座。
楠：投考大学的能力，完全有把握。但是，她想报考美术印刷设计的这一专业，熊本大学却没有……
春江：这么说，那就得去大阪或东京啦？
浦：就得那样了。
春江：……
楠：详细问问本人的希望吧。
28.教室
数日后。又是楠老师的课。
楠老师在黑板上写“我失望的未来”、“脱离现实的幻想”、“渺茫的希望”。
楠：今天的第一个发言人，该是松原典子了。好，开始。
典子从座位站起，走上讲台。
典子：我的希望不大，可也不算小。也没什么幻想……也许是有？……就是有，也是幻想的幻想，的确是个渺茫的希望。
楠：？！
典子：我是没有胳膊的。下雨天，洋子和华子如果不给我打伞，我就上不了学。我一想到这些，就想到我这一辈子如果没有别人的照顾，可能就活不下去，因此半是悲伤，半是遗憾。
楠老师点头。学生们的眼睛也表现出兴奋的神色。
典子：呱呱坠地的同时，就给我母亲带来了两个不幸。一个是生了我这样孩子对她的打击。再一个就是因为我她和父亲离开了。……我感到很对不起母亲。但是我母亲笑着对我说，这是神在考验我们……我和你，怎么样在社会上生活的，神在天上看着我们哪，加油吧……好好干。这是真的吗？我认为，天上的神也不该这样残酷地对待我们。……我五岁时才知道，人类的手和脚原来是各有两只的。
29.倒叙·某医院前
“招用护士”的广告。春江带着典子按大门的电铃。
典子：妈妈边作住院护士的工作边抚养我……
30.倒叙·护士宿舍
午休。
两个护士在谈笑，春江在修补衣服。从她手上掉下一只衬衫的纽扣。
纽扣滴溜溜滚在席铺上。
典子在一旁玩着，敏捷地追上那只纽扣。典子的脚准确地按住纽扣，用大拇指和食指紧紧地夹住它，伸到春江的面前。
非常灵巧的动作，春江大吃一惊。
护士：哎呀……典子的脚可真了不起啊。
典子的画外音：此时此刻之前，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没有胳膊和手……当我发觉别人都比找多两只手，好象非常方便。
母亲让典子吃晚饭。
她在铺被祷。
点蚊香。
典子的眼睛一直注视母亲手的动怍。
典子：也让我来干干……
母亲把火柴杆夹在典子右脚趾上。
典子的左脚趾按着火柴盒儿。唰地一声划着火柴。
很灵巧地把火点着。
母亲呆呆地望着。
典子：啊，好烫！
闪回镜头表现：
从此母亲开始教典子用脚拿匙子、拿筷子，教她看书写字，教她算数。
典子的天资开始萠芽。
31.教室
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分钟。典子不知所措地望着楠老师。
楠点头示意：继续说吧！
典子：直到今天，我从来也没有因为没手而感到遗憾。不过，感到为难的事倒有过好几次。最先感到困难的，就是不让我上小学的事。
32.倒叙·熊本市政府儿童问题咨询处
春江进来，表情是痛苦的。
儿童问题咨询处的官员深感为难地同她谈话。
官员：能不能进普通小学校，我也正努力想办法哪。但是，还定不下来……有一个松叶保育学校，是不是先到那儿商量商量？
33.倒叙·护士宿舍
典子一人在看家，她的脚夹着蜡笔画图画。
典子在唱水前寺清子的“人生就是连续猛攻”这支歌。春江回来了，站在那儿注视着典子。
34.倒叙·松叶保育学校
学校周围是麦田。
春江带着典子走去。
36.倒叙·校长室
典子在校长面前唱“三六五步进行曲”给校长听。
春江一直注视着校长。
校长：好，好，真聪明啊，也很结实……是吧？
春江：是。
校长：这孩子自己能上厕所吗？
春江：……
校长：我们这个学校，全是住校的。都是比较轻微的畸形儿童。洗脸、吃饭、上厕所，这三项不求助于别人，是这里入学的条件。
春江：她没有手可以用脚写字。吃饭自己一个人也行，也会用脖子夹住笤帚打扫屋子。就是，自己不能穿脱衬裤。
校长：那就闲难了。不好办。我们这儿不能收留。
春江：……
典子：？
36.倒叙·绿河沿岸路上
春江气愤地大步走着。
远远落在后面象个豆粒大小的典子在追赶妈妈。
典子累得走不动了，磨磨蹭蹭地哭起来。
春江连头都不回。
典子放声大哭，躺在地上撒娇。
春江站住望着典子。
只见典子的脚向上空踢着。
春江回来。
典子更起劲儿地大哭起来。
春江目不转睛地看着典子。
突然，春江比典子声音更大地哭起来。
典子吃了一惊，止住了哭。
春江发狂地哭起来。哭、哭、哭得死去活来。
37.教室
典子：从那天以后直到今天，我和妈妈再也役有哭过，因为知道哭也没有任何用处。……不过还算运气好，我终于在很多人的亲切关怀下……能到普通小学上学了。
38.倒叙·硕台小学校
典子接受广濑老师的适龄入学儿童检查。校长在场看着。
陪同典子前来的母亲感到紧张。
广濑：这里有十个玻璃球。从里面拿出三个来。
典子的脚抓起三个玻璃球。
广濑老师又摆了十多张画着图的卡片。
广濑：在天空上飞的，是哪一个？
典子：飞机。
典子的脚趾不费劲儿地把飞机的卡片拣出来。
校长不由得也来到前边。
广濑：那么，好吃的水果哪？
典于：苹果。
广濑：用四条腿跪的哪？
典子：马。
校长：这个孩子没毛病。就是没手不方便而已。
广濑：考试合格。
春江：……
校长：准许她入学。典子，努力吧。
典子：嗯。
春江：典子！……
39.倒叙·去硕台小学校的路上
今天是开学典礼。
三五成群。父母领着上学的小学一年生。
肩上挎着帆布书包的典子在走着，认真的小脸。
心情愉快的春江，在离她十步的后面跟着。
40.倒叙·开学典礼
校长：向全校同学们提出一个希望。今天，入学的一年生中，有一位没有手的小朋友。她叫松原典子，希望你们，友好互助，对她给以亲切的照顾。
全校学生们齐声回答：是！
春江的担心顿时消除了。
41.倒叙·二班的教室
典子就在这个教室。全体同学向室内挤。
广濑：不要推啊……不要推啊……
广濑老师边喊边上讲台。
广濑：同学们好好听老师跟你们说……你们大伙儿都有手，可是典子她没有。一推地就会拌倒的，以后再不推，好吗？
学生们：好。
广濑：还有，典子要用脚来当手用，同学们，不准模仿她的动作，定为一条规矩，能遵守的举起手来……
学生们：是。
学生们一齐举起手来。典子举起了脚。
42.倒叙·雨天的路上
典子背着双肩背包走着。
雨伞捆在背包上。
春江一直跟在典子后面护送着。
43.倒叙·校院
晴朗的五月。体育课。
正在进行红白球投篮比赛。
没有手的典子担任裁判。她吹哨子开始比赛。
学生们奔跑，红白球在篮前乱飞。
典子也混在场中东奔西跑，只见她把运动鞋脱掉，用脚拣球投篮。典子的球漂亮地投入篮内。
广濑老师大吃一惊。
44.倒叙·阿苏山草原
雄伟的阿苏山。
春江背着旅行袋喊着一、二、……一、二和典子一起跑来。
春江是在锻炼典子的脚。
两人好象被水浇了似的一身汗。
45.倒叙·运动会
接刀赛跑。
典子用嘴接过接力棒接着跑下去。
典子的班获得一等奖。
班主任广濑老师非常高兴。
学生们紧紧搂住老师。
典子没手不能搂老师。突然，用嘴咬住老师的手以表示她的高兴。
46.教室
典子：一眨眼工夫小学六年结束了，中学三年也结束了，眼看高中马上也就要毕业了。这回，是上大学，虽然我是这样想过，但是，我决定不再投考大学了，我想尽快地到社会上工作。昨天晚上，我的妈妈摔倒了。
47.倒叙·典子的家·厨房
春江脚下一滑，不由得伸手抓住了食具筐上，结果还是滑倒了。盘子、小盆都摔碎了，塑料碗滚在地上。
典子慌慌张张地跑进厨房。
典子，怎么了？
春江：痛、痛、真痛呀，滑倒的。
典子：……
48.教室
典子：她上年纪了。在妈妈的头发里，已经发现几根白的了。所以我没有卄么希望、什么幻想。有的只是未来的工作。我只是想，尽可能早一天，让我妈妈生活舒服一些。
典子说完伸了下舌头。
学生们哄堂大笑，抗议口哨声。
49.当晚·典子的房间
春江在生气。
春江：你还是别吹牛吧，让妈妈生活舒服些？……可真会说，怎么能说得出口？
典子：可是，我那演说受到了欢迎。
春江：那是欢迎么？……看你没有手，还说要孝顺妈妈，他们是感到吃惊哪。那都是一些不孝顺的家伙。
典子：行了，说这些也没用了。
春江：不行。不能让你这么任性……
典子：……
春江：你的脚，象手那样动，他们看了都很奇怪。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你就是再多么努力，两只脚总做不出四只手脚的事。……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你就一天也活不下去。只有低头再低头求别人同情帮助。
典子：求别人同情，倒不如死了好。
春江：……
典子：妈妈，……妈妈，你不也说过么，按年龄的顺序，你要在我之前先死……
春江：我说了，那又怎么样？
典子：所以我要早一天能孝顺妈妈，是我的真心诚意……妈妈的心情我也知道。
春江：……
典子：从今天起，什么事我都自己干。再也不用妈妈伸手。……
春江：噢，那你就干干看吧。
典子：我会干的。
春江：妈妈可绝对不帮助你，不管你怎么叫唤……
典子：我可不叫唤。
春江：怎么，看你那神气样儿。
典子：就这样儿。
春江：唉，唉……
门铃声。
两人面面相觑。
50.公寓的走廊
校长和楠老师等在门外。
春江开门。
春江惊奇地喊了一声：啊，校长来了。
典子出来见校长和老师。
61.起坐间
校长、楠老师、春江、典子四人围桌坐着。
校长：熊本市政府要招考公务员。十二月考试，二月发榜……
春江：典子她，要考美术短期大学去……
典子：我不去了。
春江：？！
楠：我也认为是不是参加这个考试看看。短期大学也不坏，但是就业要再晚两年。
春江：就业？……典子她？
楠，她本人想去就业，曾去找我商量过，……我跟校长说了……
春江：这样的大事儿……你竟瞒着我。
春江伸手要打典子肩膀。典子离座逃开。
春江：这个丫头……
春江去追典子。
母女俩的喊叫声、怒喝声、欢声。
校长和楠老师相互看着在笑。
春江气喘吁吁地回到座位上。
春江：打了她一顿。
校长：当妈妈的，以后可能要寂寞了。……那样也好嘛……
春江：……
52.黎明
熊本市街的黎明景色。
53.典子的房间
闹钟在响。
典子的脚止住闹声。
起床。
换衣服。
把毯子和被叠好塞进壁橱里。
春江探头看看。
54.卫生间
典子的脚在拧水龙头。
刷牙。
55.起坐间
典子喝咖啡。
56.典子的房间
典子在检査笔记和文具。
她没感到任何不方便。
踢开门走出去。
57.外屋门口
典子穿鞋。说了一声“我走了”，就出门而去。
春江又喜又担心地目送典子。
58.市立高中·校院
午休。
认真锻炼身休的学生们。
典子一个人在校院的尽头学习英语。她用脚趾翻字典。
洋子、友子、华子三人在典子身旁打闹、唱歌。
典子：真讨厌。
洋子：听说，华子要去相亲……
典子：相亲？！
59.咖啡馆
三个人围着典子一起在喝咖啡、吃豌豆果子酪。
这是回家的路上相约到这里来的。
华子把书包底下藏着的一张贴有硬纸板照片抽了出来。
期望和揶揄。三人吃吃地笑着传看照片。
是相亲的对方的照片。
洋子：胖家伙嘛。
友子：没礼貌。
友子长的很胖。
洋子：多大了？这豌豆果子酪真好吃啊。
华子：二十六，实习期限刚结束。
友子：算了，还太早……我来吃吧。
华子：家里就我一个女孩子。
洋子：没关系，啊。换一换吧，喝那杯咖啡。
友子：不么，这杯咖啡我还要喝哪。……华子，你自己怎么想的？
华子：我自己？……我不想学习，不愿意上大学……我妈妈最担心我被不三不四的男人勾引去。
洋子：真落后啊，现在，是女人勾引男人的时代了。典子，你也要加把劲儿。勾引一个好的……
典子：我没有手，勾引不了。
60.公寓的楼梯
典子回来。按电铃。
没人答应。典子拿出钥匙。
61.从厨房到起坐间
典子：妈妈……妈妈！
妈妈不在家。
62.典子的房间
典子在学习，钟表指针为五点。
63.厨房
在漂亮的塑料桌布上，放着菜板、菜刀，小笸箩、胡萝卜、洋葱、土豆。
典子切胡萝卜，削土豆皮，切洋葱丝，然后把切好的洗一洗。
往炒勺里放奶油和色拉油，炒洋葱丝。
把大锅放在煤气炉上。
拿出自动开关式电锅。
淘米。
干这些活儿，完全用的是脚。
64.起坐间
钟表指针到了八点。
晚饭都做好了。
典子靠在对面的墙壁坐着，用织针灵巧地织毛衣。
春江：我回来了……
春江边说边进门。
典子：您上哪儿去了。
春江：妈妈今天也开始去工作了，在内衣厂上班。
典子：？……为什么。
春江：你，不是已经说了不需要妈妈了吗。
典子：我沒那样说啊。
春江：啊，你已经杷饭都做好了？
典子：是啊，
春江：我想好了，……你渐渐地要从我的身边离开……总有一天，说声再见，就象小鸟儿从鸟窝里飞走一样，你从这个家走了以后，妈妈怎么办啊……妈妈现在还年轻，想再工作一个时期，……啊，肚子饿了。尽管你做的咖喱没什么好滋味，可总是你做的，吃吧。
典子：您生气了？
春江：为什么生气啊？很高兴嘛。
65.夏天的景象
屋檐下的燕窝。
小燕张着大嘴在乱叫。
母燕叼来小虫放进小燕的嘴里，然后又飞去。
聒耳的蝉鸣。衔尾而飞的蜻蜓。
60.典子的房间
典子在学习。
桌前的墙壁上贴着自书“必胜”、“拿出下劲”的座右铭。
还有学习计划表，时间表。
手拿冰镇红茶和冰袋的春江进来。
春江把冰袋放在典子的头上。
春江：战斗，战斗……加油儿、加油儿，典子！
67.火国的节日
这是熊本市民的一个节日。设立一个中央舞台，沿街点上灯笼，点燃篝火。两万余市民各随自便地跳起“好姑娘”舞（注2）。
边舞边唱“好姑娘”歌（注3）：
你不是刚刚嫁到这里的新娘么？
我是刚刚嫁到这里的呀。
人们拿着肥后（注4）六花的手把灯笼起舞。
春江一边走向人群的对面，一边看着成群跳舞的少女们。
友子、洋子夹在少女群中。典子聚精会神地看着，颇有跃跃欲试的样子。
68.冬季的早晨
春江在晨雾中走去。
她向寺院的正殿深深一礼。
69.典子的房间
典子从冰箱里取出牛奶在喝。
她穿着自己织的毛衣，专心地学习英语。
从磁带录音机里传出英语老师讲课声音。
午饭是吃面条。
70.白川内衣针织厂
春江操纵着织机，她在竭尽全力地干活儿。
71典子的房间
夜。深夜一点。
典子在苦攻数学。
春江拿来一大碗菜粥。
72.熊本市·录用公务员考场的大门
“第一，第二，第三考场”的向导图。
典子和春江在等待着。
三三五五报考者前来集合。
等待在一旁的典子注视着前方，突然很兴奋。前方开来一辆三轮卡。
司机是楠老师。校长，洋子、友子坐在车厢里。车上载有典子在高中教室里使用的桌椅。
73.考场
楠老师和洋子、友子三人把桌椅抬来，放在已经决定的位置——窗下。
已有近半数的报考者就坐了。
74.考场的入口
校长、楠老师、春江目送典子走进考场。
友子、洋子二人望着典子背影喊叫。
友子、洋子：战斗、战斗……加油、加油！
75.考场
秒针沉重地响着。
报考者专心写答卷。
典子也认真地写答卷。
典子的脚握着铅笔，很流利地在写答卷。
写错了。用橡皮擦掉，重写。
76.考场的大门
仰望着考场窗户的春江和校长。
楠老师和友子、洋子三人在三轮卡上从暧瓶里倒咖啡喝。
77.当晚·典子的房间
已睡了的典子，被恶梦魇住，霍然坐起，浑身是汗。
春江从隔壁跑进来。
春江：怎么了？！
典子：我梦见没有考上……妈妈追我，我跑啊、跑啊……啊，跑得真累。
78.熊本市政府的大门
校长从市府大门跑出来。
跑进附近的公用电话亭里。
79.典子的家·起坐间
电话铃响。
典子从厨房跑来，拿起电话。
典子：喂喂……是，啊，校长？！
80.街道的公用电话亭
校长：你考取了。祝贺你。在二十六人中你突破了难关，考了个第一。快点告诉你妈妈。恭喜你，恭喜你。
81.起坐间
典子：校长，我太谢谢您了。马上告诉我妈妈。是。
典子放下电话，立即拨针织内衣厂的电话。
电话占线。
典子放下电话，再一次拨电话号码。
电话仍然占线。
典子赌气扔下电话，飞跑出去。
82.公寓的楼梯
典子跑下楼梯。
83.街道
典子在跑。
84.白川针织内衣厂大门
典子跑进。
85.车间
春江见典子跑来，忙停住织机迎上前去。
典子：妈妈，……我考上了，考上了，考试合格了。
80.卖四喜饭（注5）的饭馆
校长、楠老师、典子、春江、友子、作子在一小餐室内围桌而坐。
校长和楠老师用啤酒、其他人则用茶干怀。
端上来一大盘四喜饭。
欢声和拍手。
店老板：好，请吧。
春江：请，请随便地吃吧，虽然不怎么太好吃。
店老板：？！
典子：妈妈。
春江：？
典子：脚，擦一擦……
春江用两条手巾把儿，把典子的脚擦得很干净。
典子突然伸出脚，夹起一块金枪鱼中段，放进嘴里。
87.市立高中·礼堂
毕业典礼。
唱毕业歌：
高山仰止
吾师之恩
……
……
典子用脖子夹着毕业证书唱歌。
家长席里的春江极力忍住眼泪。
88.春天
大樱花树。摄影机自下向上摇拍。
樱花盛开。
89.公共汽车站
典子跑来，夹在乘客中挤上了车。
典子已是社会人了。
90.熊本市·市民局福利科
典子坐在办公桌前。
用脚整理文件，打算盘进行计算。
不停地接电话。
她接待来谈问题的市民，应答爽快。
典子：请稍等一等。査一査看……。
典子翻阅《社会福利事业关系法令通知集》。
福利科长帮助典子，给予指点。
91.雨天的熊本市街
熊本城。
往来如梭的市营电车、公共汽车。
通过交叉点的打着雨伞的人群。
92.公共汽车站
春江打伞送典子乘上公共汽车。
春江边挥手边向针织厂走去。
93.在运行的公共汽车中
车上已满员。司机把车开的非常粗暴，每拐弯一次，乘客一定左右摇晃。乘客不停地发牢骚。
典子无法抓什么，只好拼命地保持重心。
一辆出租汽车超公共汽车而过。
一辆摩托车继续超车。公共汽车司机猛然刹车，骂了一声“浑蛋！”
站着的乘客，一个压一个地倒下去。典子也在其中。
倒下的乘客们，立即站起。但是，没有手的典子，站不起来。
她在乘客们的脚下挣扎着。
谁也不去伸手帮助典子。因为没人发觉典子是个残废。
典子极力想站起来。公共汽车又一次拐弯。
典子再次扑倒。
好容易才有一乘客发觉典子是残废，抱住她的肩膀把她扶起。
典子伤心地低下头。
乘客们的视线一齐注视典子。
94.福利科
典子在沉思。
电话铃响。典子的视线依然未动。
科长：松原……接电话。
典子：啊，是……对不起。
95.典子的房间
夜。
典子把抽屉倒出来找东西。
她找出一封信。
春江：我回来了……你干什么哪？
春江边说边走进屋。
典子：妈妈……这个星期六，我要到广岛去一趟，星期天回来。
春江：广岛？
典子拿出信来。
春江看信封背面的地址。
寄信者的地址是“广岛县、大竹市小方町、阿多田岛、富永美知子”。
春江：这样儿的信，还保存着哪？……这个人，不就是得小儿麻痹症坐轮椅子那个？……和她通信了？
典子摇头。
春江：你干什么去？
典子：倒也没什么事……
春江：没事还去，有这样傻瓜吗……首先是这个屋期天妈妈有事不能去。
典子：我一个人去。
春江：？！……怎么去……。
典子：坐火车去……或者坐船去……。
春江：……
典子：就住一晚上，马上我就回来。
典子究竟在想什么，在期望着什么，春江是毫无所知的。
96.起坐间
餐桌上放着信和坐轮椅子的宫永美知子的照片。
难耐的沉默。两人谈话已经累了，都不声不响了。
典子拿起已经凉了的茶壶倒茶。
春江：不管怎么……非去不可？
典子：妈……前几天你还说我太任性了而生过气。……你说，社会不是你想象的那么亲切，……我今天才开始……感觉到了。直到现在，正如妈妈说的，我太任性了。……但是……我还想……一个人旅行试试。……以后，反正就是我一个人也得活下去吧？……所以，我一个人，出一次门试试。
典子已放眼“社会”。她的青春岁月开始了。这也是母亲和女儿分别的日子。
97.厨房
星期六的早晨。
春江在做饭团，往旅行水壶里灌茶。
典子肩膀上挂着拎包来到厨房。
用绳拴着的钱包挂在胸前。
典子：妈妈，我走了。
春江：哎呀，怎么，到时间了？……把饭盒带上。
典子，用不着，到市站买。
春江：你自己能买吗……。
典子：能买不能买，我想自己体验一下。
春江：典子……典子……。
春江紧跟着典子。
典子：妈妈……求求您，别哭丧着脸……我也不是去当兵上前线。
春江：……
典子：我走了。
春江：你要注意……多加小心。有什么事，赶快来电话。妈妈立刻跑去。
98.熊本车站
典子从公共汽车下来，走向车站。
典子的脸显出坚强的决心。
仿佛她在想，社会上将会怎样对待我这样的残废者？
99.售票窗口
典子想乘七点四十四分从熊本开往博多去的特快有明四号书，到博多换乘新干线列车，到新岩国下车，再乘山阳本线列车去大竹。这样的车票，该是怎么买。自己一人是买不了的。
典子自知如果不主动向别人暴露自己是残废人，将不能得到社会人们的理解。
典子开始了自我斗争。
典子向面前走过的一旅客，说明自己的残废，请求帮助。
一定会有亲切的人。但是，她什么时候才能碰上这样的人呢？
100.往北去鹿儿岛干线
特快列车有明四号在运行。
101.车里
典子在车中坐着。挨肩坐的旅客，全然没注意到典子是残废人。
102.博多车站
典子换车。
典子在下台阶。从后面跑来的旅客，碰了一下典子的肩膀。
挎包从唐膀掉在地上。典了无法捡起来。
谁能给她拣起来哪。走在台阶的上下车的旅客们好象起伏的波浪。
103.北上的新干线（高速列车）
博多九点四十九分开车，北上东京的车开了。
104.对号人座的座位
典子坐在她的座位上。
乘务员来查票。乘务员将怎样对待残废者的典子哪。另外还有挨肩坐的旅客对她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呢？被质询的，并不是典子而是“社会”。
一个女孩子推着自动售货机走来。典子买盒饭。
这个场合被质询的，是社会人的伦理观。
105.岩国车站·站台
典子在等车。
北上的山阳干线列车进站。
106.大竹年站·剪票口
典子下车走来。
她告诉收票员，衣袋里有车票，请他收票。
107.乘坐出租汽车的地方
典子等待顺序坐上出租汽车。
108.大竹市·小方码头
出租汽车来到码头。
109.阿多田轮船·售票处
典子拜托旅客代买去阿多田岛的船票，乘上第八阿多田号轮船。
拴钱包的绳子挂在一旅客的衣扣上，典子急得直翻眼珠。
110.阿多田岛
阿多田号轮船靠上码头。
典子下船。
111.某渔村
典子走来。打听道路。
112.富永美知子的家
典子走来。
典子：有人吗？
没人回答。门大开着，典子走进堂屋。
典子向房间里一看吓了一跳。
房间的壁龛里，挂着一个黑边的照片，前面安放着白布包的骨灰盒。
壁龛的旁边放着压扁和折断了的轮椅子、曼多林。
一绺香烟缭绕。
照片上的人就是美知子。
美知子的母亲阿恒来到门口。
阿恒：你是谁呀？
113.鰤鱼养殖场
寻求鱼饵的鰤鱼群。海面上溅起水花。美知子的哥哥健一用铁锨铲起作鱼饵的沙丁鱼扔进海里。
阿恒从防波堤上跑来，向健一呼喊。
阿恒：喂，健一……从熊本来客人啦。
114.富永美知子的家
夜，饭后休息。明晃晃的海。
阿恒端来西瓜。
健一背靠走廊尽头，轻弹吉他，且弹且歌。
典子随着节奏，摇动着身体。
她穿着死去的美知子的单衣。
健一唱道：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长空万里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碧海无极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难免痛哭流涕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也有转悲为喜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何妨四处游历
阿恒在美知子遗像前点上香。把遗像旁边儿的曼多林拿来，送给典子，意思是让典子弹一弹。曼多林是死去的美知子的遗物。
典子回头看看，笑了笑。
健一继续唱下去：
忍耐 忍耐 克服重重困难
任他风吹雨打 也顽强地活着
飞呀 跳呀 游呀
河里的大眼鱼 也奔向大海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懂得恋爱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追求爱情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生儿育女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逐渐衰老
出生在世 要活下去 终于闭上眼睛
典子用脚把曼多林拉到跟前。
鍵一点点头，他的肩膀大摇起来。
阿恒：是美知子的遗物，你也……来弹一弹吧。
典子的脚趾夹起义甲，弹了一下。
阿恒流下泪来。在她看来好象已死去的女儿复活了。
健一也是同样的心情。
他继续唱道：
竹笋吱吱地猛长
蜻蜓 蒲公英 小云雀
高山大海在呼啸
阵风吹来，树摇花落
典子的曼多林，紧紧追随健一的旋律。
阿恒简直不相信而大吃一惊。
健一唱着歌，膝行靠近典子。
他唱道：
出生在世 活下来了 该下大海
出生在世 活下来了 该登高山
115.原作刪除
116.阿多田岛的大海
盛夏的太阳强光耀眼。密布天边的积雨云。一望无垠的碧海。
一艘小船航行海面。
117.小船
健一操船，典子穿着短裤和无领衫，戴着麦秸草帽坐在船上。
健一：我钓的这条大鰤鱼，妈妈看了会吓一跳的。我问你……啊，你钓过鱼吗？
典子摇头。
健一把小船划到养殖场边上，把钓鱼竿递给典子。
典子：有个事儿，我想问问行吗？
健一：？
典子：美知子……她为什么死的？
健一：是我疼她疼得过分了。
典子：？
健一：我喜欢美知子喜欢得不得了……从这么小的时候，我抱着她，背着她长大的……即使不得不坐了轮椅子以后，我什么地方都带她去了。
典子：……
健一：我曾对她说，你一辈子有哥哥照顾。对于将来，什么都不要担心。……我这话，可能说的太过了。
典子：……
健一：你有男朋友吗？
典子前仰后合地笑着摇头。
健一：过去，我根本不知道，原来有个小伙子爱美知子……
典子：……
健一：美知子她把这件事闷在心里，她在暗暗地想结婚……那个小伙子还是我的同学哪。那家伙什么也不知道，就到广岛去了，没想到……就在那个晚上。
118.倒叙
明亮的月光，刮着大风，波涛汹涌。浪花飞溅。
美知子的轮椅子在防波堤上奔跑。连人带椅子跌进大海。她自杀了。
119.小船
健一：十九岁的女孩子了。恋爱是理所当然的。只怪我和妈妈都没有察觉到。……典子，……可不能死啊。要顽强活下去。
典子：……
健一：要有中意的人，不客气地说，只要是你爱的……
健一往鱼钩上穿鱼饵。
健一：用力握紧鱼竿哪。马上就能钓上来……
健一把钓丝扔进养殖场里。
典子用期待的眼光注视着海面。与此同时，鱼竿一下子给拽弯了。
典子：钓住了……钓住了……
典子大声呼叫。
一条好大的鱼。典子想拼命地用脚扬起鱼竿。钓丝在海面上左右来回跑。
健一：使个猛劲儿往上扬……猛地一下。
典子：唉呀！
鱼把典子拽了个跟斗。
健一：典子，使劲儿，狠狠地扬起来。
典子：哎，呀！
典子使足力气往后一仰把鱼竿扬起。
耀眼的银色鱼鳞，一尺多长的一条鰤鱼悬在空中，鱼鳞闪着耀眼的银光掉在典子的头顶附近。
典子：好啦……钓上来了，钓上来了。
典子的两脚用力抓住在小船里活蹦乱跳的鰤鱼，搂在怀里。这是典子第一次把跳动的生物抱在怀里，这就是生命。
典子一动不动地把鰤鱼抱在怀里，心情非常激动。
徤一注视着典子，激动得流下眼泪。
徤一：我是多么想让美知子也钓一钓鱼啊……。
典子：我把这条鱼给妈妈送去……给妈妈……
健一为了不让典子看到他流泪，“噢”的喊了一声，纵身跳进海里。
典子站起。
飞溅的水花里，健一的脸伸出海面。
典子：我也会游泳！
典子突然跳进海里。
健一大吃一惊，急忙潜入水中向典子游去。
看哪：
典子象海豚似的把她那柔软的身体一弯一弯地游去，游的那祥漂亮。
健一帮着典子游向岸边。
游泳的典子。……两脚打着水。
典子的脸，时而露出海面喷着水花，不断地弯曲着身体向前游去，冲破层层海浪。
典子，她充满着青春的朝气。
（全剧终）
注释：
注1：日本习惯的计算居住面积单位，一铺席为二平方公尺。
注2、注3：熊本地方属于“四句歌”形式的民歌。共四句，句型为七、七、七、五，印前三句各七字，末一句为五字。曲调悠扬悦耳，而且可以伴以舞蹈。歌者往往即兴依曲配词，随时抒发。日本民歌中有一半是属于这种类型的，因而普及范围较广。冠以地名的有“秋田四句歌”、“新潟四句歌”……农民劳动季节唱的则有“割草四句歌”、“盂兰节四句歌”等等。
注4：熊本古名肥后。
注5：用醋和盐先拌在米饭里，摊在紫菜上，再摊上肉，鱼片、青菜、鸡蛋……卷成圆条，然后用刀切成片。既可当点心，也可当饭。四喜是谐音的译法。
（据“东京映画”打印本译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