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种人能创造电动方程式,要么是环保主义者,要么是玩赛车的……它取了两边的优点”,亚历杭德罗·阿加格如此形容FE电动方程式赛车锦标赛,作为这项赛车史上首次以零排放及环保为核心理念延展的赛事创始人,阿加格非常清楚道出了作为运动的赛车比赛本身即车手的激情所系,亦将全球范围内愈演愈烈的关于地球暖化及环境保护声浪有效纳入可行范围内。在以高油耗和大排量为代价换取胜利速度的世界一级方程式赛车决定于2030年终结排放的大背景下,以新型电力作为动能、全程无排放并能更有效提升赛车提速性能的FE比赛,无疑更符合面向未来的汽车工业/体育竞技需求与欣赏习惯。由2014年开启首度赛季迄今,FE已经走过了六个年头,期间包括赛车手在内的参与者由对这项新兴赛事的忐忑到如今颇为主动的参与过程,见证了2010年代多元化的可持续发展理念持续发酵的进程。

由奥斯卡影帝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制片并参与演出、费舍·史蒂芬斯与马尔科姆·文维尔联合执导的纪录片《绿动未来》(And We Go Green)以近乎全景式的方式再现了FE发展多年来至今的筚路蓝缕过程,呈现给观众相当直观的赛制历史沿革的信息,同时由介绍性的客观视角出发,大量采访包括创始人、记者、赛手本人等深度参与到这项赛事的人物,勾勒出一幅观众眼中惊心动魄的比赛场面之外的见微知著画卷,由具体的参与者私人史出发,展示宏观时代变迁下,随同技术发展与理念进步一同前行的人生缩影。这泰半是因为FE电动方程式锦标赛在数年努力中克服了种种技术困难,逐渐具有了作为竞技比赛的主体品格,另一方面,乱花渐欲迷人眼的个体经验,也经由参与这一赛事而发生了碰撞与改变,这或许是拍摄者、观众甚至受访者本人都始料未及的。

自电动方程式开赛以来总共获得9个分站冠军、18次登上领奖台的英国车手山姆·伯德在片中直陈自己初入FE赛场时“每一次进入刹车区,都不知道座下的赛车会有什么表现”,对传统意义上的赛车手而言,参与FE的考验恐怕不仅仅是感官知觉上,更多的是来自于对于一种陌生未知体验的心理猎奇。没有了发动机轰鸣声与传统制动感受的赛程,给予车手适应全新环境的挑战,同时也激发选手主动追索更多可能。因应初期电动赛车电量设计的限制,所有车手在比赛中途都需要进入停转站,换车继续跑完剩下的赛程,这对车手而言即是一种全新的比赛体验,换车中间小跑的一百米,应该一度成为了FE比赛的一项“必修课”。

因此,《绿动未来》在常规性以多角度表现比赛中的全景与特写场面之外,更结合比赛所依托的电动赛车技术发展史,娓娓道来不断加速度的技术升级给比赛带来的更新,以电力为例,目下的技术已经可以实现不需要换车跑完全程,同时FE也在努力在各方面向F1的技术标准看齐,逐渐成为真正的下一代绿色赛车标杆。影片在大量的访谈中,抽丝剥茧试图呈现给观众刺激场景之外更理性的思考角度,并将之结合到最具现实意义的资本运作语境中。阿加格由一开始便一以贯之将FE锦标赛与未来集聚发展潜力的绿色环保产业及与之相关的资本流动结合起来,走出一条环保与收益并进的道路,这条道路同世界上所有行业从无到有的发展一样曲折而值得努力,为此他不惜承担被汽油支持者用槟榔砸头的“恶果”。在世界范围内,诸如环保主义者与反环保主义者、全球化支持者与反对者这样的观念对立已经是普遍性的常态,在支持以电力取代传统燃料的过程中,亦经常会有类似相对极端的暴力出现,对此以阿加格为代表的环保行践者似乎心态依旧是平和的,作为世界级赛车项目的运营者,承认道阻且长比盲目的雄心万丈更冷静,也更符合事物发展的规律与现实。

“意义性”与“话题性”的宏观定位之外,《绿动未来》以“And We Go Green”的片名,提点了行动意义上的“比赛与绿能并重”观念以及用泛化的“we”串联起来的参与到这个环节的每一个个体所做的微小而重要的努力。在这些努力中,固然有因应比赛这一最直接的外部压力而作出的调适与选择,更有个体内部个人被个人成长背景及繁复的现实人际关系框限的挑战自我动作。曾经效力捷豹车队的首届电动方程式冠军、巴西车手小尼尔森·皮奎特便对奥迪车队同为巴西籍的车手卢卡斯·迪·格拉西颇为诟病,卢卡斯也对皮奎特身为传奇一级方程式车手之子的身份所能够得到的业内便利大加吐槽。影片将对他们两人的访谈放置于紧随的先后次序,继皮奎特对着父亲当年用过的带有泪滴图案、颇似“家徽”的头盔述说自己的赛车情结之后,紧随的是被皮奎特认为恶意打击自己的格拉西的讲述,描绘的是与皮奎特“鸡同鸭讲”的对赛车场权力运行隐匿机制的不满。他们都是第一流的车手,各自的心路迥然不同,恰如法国车手让-埃里克·维尔涅追忆在F1赛场丧生的网友时几近崩溃,皮奎特追忆的父亲荣耀与他及一众同业者所经历过的F1赛场险境同样无声地追溯了在前环保时代,安全性对专业赛车手的性命攸关地位。在这些事属微观的访谈中,除了窥看车手们在光耀的赛场外的普罗生活状况,更可管窥国际方程式赛车简单概要的历史沿革及光辉之下的个体生存境况。《绿动未来》剪辑节奏偏快,颇多赛场/访谈段落之间切换,专业术语与情感陈述交织,构成摆荡于理智与情感之间的多重奏姿态,在98分钟篇幅内输出了大量信息,相当典型的美式高效,这种高效本身也是典型的资本与艺术均衡技巧,应用于叙述可以仍然被定为为“方兴未艾”的FE锦标赛发展状况,也颇有一番意在言外的意味。

作为这部电影的制片人,影帝小李身体力行出现在了影片的某些场景中,与奥兰多·布鲁姆一道出现在赛场,与赛队主管畅谈比赛细节。这跟拍是影片贯穿始末的对相关“角色”长期跟踪拍摄的冰山一角,但其对影片聚焦环保、面向未来的主题有基于明星魅力的象征性支撑意味。影片聚焦的其实是2017-2018年FE方程式第四赛季的状况,借此回顾历史。在滚滚向前的时间河流涌动下,影片聚焦的时间之后,仍然有新事发生,比如之前提到的F1减排目标确定,比如某些车手离开了效力车队,在影片揭开从未公之于众的赛手“内幕”的同时,新的花边与纠葛相信已然在第四赛季之后迄今的两三年内不断发生。因此,《绿动未来》某种意义上可以被看作立足“未来”的动态影像,也可以看作是对特定时空的“凝固”,这种凝固本身不断提醒观众,静由动而来,也必将引导新的“动”。正如关于速度与激情的大众认知,如何同可持续发展的努力紧密同行,无论对影片创作者、影片被摄者以及观众而言,都是一个值得长期持续关注的议题。


绿动未来And We Go Green(2019)

上映日期:2019-05-23(戛纳电影节) / 2020-06-04(美国)片长:99分钟

主演:Sam Bird 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 小尼尔森·皮奎特 Jean-Éric Vergne 

导演:费舍·史蒂芬斯,马尔科姆·文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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