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人,只有英国人,能在同一部片子里将沉郁与光明、绝望与希望、如此完美地糅合。《跳出我天地》是如此、《成为简奥斯汀》是如此,《指匠情挑》是如此,这部《裂缝》也不例外。英国人,他们可以看透现实里最微小的残酷,但绝不会允许观众丧失希望和勇气。

歌声、城堡、夏日里盛开着鲜花,沉静而压抑寄宿学校。女教师是个美丽、摩登,特立独行的年轻女人。她受过良好教育,穿着颇与Coco Chanel有异曲同工的风格。她姿态优雅地吸烟、在绯闻和传言中安之若素、在月光明澈的夏夜带着女孩子们去湖中裸泳。女孩子叫她Miss.G,她们爱她、崇拜她、迷恋她、愿为得到她的偏爱做一切事情。尤其是Di,更因为女教师的存在,坚信自己会“一辈子留在寄宿学校”、一辈子与她的Miss G为伴。

然而现实总是boring的。如同《美国美人》里那个躺在玫瑰浴缸里勾引同龄人父亲的放荡少女实际上只是个“自卑的处女”,Miss G实际上只是一个被禁锢的孤独的灵魂。她从未去过那些她终日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的异国,她的所有尊严和骄傲都来自那些同样孤独而尚处蒙昧之中的女学生。她的时髦衣着是她的牢笼而不是铠甲,因为她甚至连去小镇上买个面包都会手足无措,当小镇上的年轻男人向她投来迷恋的目光时,她甚至不敢捡回散落的硬币便落荒而逃。

某一天,一位据说是西班牙贵族出身的少女Fiamma的到来,打破了女教师奋力构筑的完美小宇宙。这个美丽而又忧郁、成熟、神秘的异国少女,令学校里的女孩子们颇感嫉妒、因而充满敌意。而当这个因时常哮喘发作显得有几分柔弱的少女,却从高台上纵身一跃,身姿优美地滑入水中的一刹那,女孩们连同Miss G一起,情不自禁地被她所吸引。她行过万里,读过万卷。她洞悉种种学校还未来得及教授的知识。在女孩子们“人生还没有开始”的时候,Fiamma已经游历过遥远的异国。而女孩子们朦胧的憧憬,对她而言已经变为身后的历史。她是这个小世界里的异类,是她们遥不可及的灯塔。她在寄宿学校压抑、沉郁的空气里仍然不经意地散发出光芒,令Miss G那些长篇大论的空虚的煽动黯然失色。

女教师也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她渴望她的经历更甚于她的美貌。她情不自禁地、屈尊降贵地讨好她,乞求她的垂青。她渴望接近,而又畏惧对方那洞察的眼睛。在少女的眼中,女教师赖以生存的骄傲彻底变得可笑、可鄙而又可怜。少女的存在照亮了女教师不可逾越的对自己的禁锢和空虚。

她要了解她、靠近她。于是,Miss G偷藏Fiamma的信件、为来自她的一颗饼干而陶醉、甚至偷偷翻阅她的档案。当她终于发现,Fiamma是个因为在故乡惹出了“难以细述的丑闻”而被家人遗弃在寄宿学校的女孩,当她洞察了她深藏不露的脆弱和孤独,她因而觉得有资格与这个女孩分享她的神秘经历和自己那卑微的秘密。令她没想到的是Fiamma那伴随“贵族血统”的骄傲。Fiamma柔弱但并不缺乏勇气——她的游历和神秘的的生活环境让她即使身处逆境也能够忠实于自己、能够不畏惧孤独和新的挑战。她不在乎同龄人因嫉妒而导演的恶作剧、反而以自己的阅历带领她们开始懵懂时期跌跌撞撞的小冒险。她甚至把一瓶充满异国情调的高级香水送给曾经驱逐过她的Di。Fiamma理所应当地赢得了女孩子们的崇拜和友情,她也开始与她们分享自己生活中所能营造的一切小小快乐。

Miss G只能远远地做一个旁观者。她仍然优雅地夹着烟,但却畏缩在夜晚寂静的楼梯拐角,充满自卑和愤怒地守护着那群遥不可及的女孩们。她们曾经是她的“my girls”,她们曾经那么崇拜她。而她曾为了其中的那一个,在练习了千百遍之后而终于鼓起勇气去外面那个破败的可怕小镇,只为给她买几个蓝莓面包。她一度恳求那个骄傲的少女保守她卑微的秘密,恳求她能告诉她那无数次向往过的“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而她拒绝了,却宁愿与那些蒙昧而残忍的同龄人一起分享快乐。女教师不自觉地反抗了,但她的勇气只够她把压抑的自卑和愤怒发泄在管理宿舍的老女人身上。

酒精终于给了Miss G一个机会。她对着被酒精麻醉的Fiamma说出了自己的渴望和愤怒。在烛光和倾诉中,她终于得以解开Fiamma的白色睡裙,得以亲吻梦中花蕾般娇嫩的躯体。而这一切,令无意中追随而来躲在门外的Di目瞪口呆,心潮涌动。

Fiamma清醒过来的愤怒,开始危及女教师在寄宿学校——这世上她唯一的存身之地——继续逗留的机会。秉承维多利亚时代的伟大文学传统,爱与迷恋产生嫉妒,嫉妒最终导致阴谋。人性之恶在这一幕达到了顶峰:女教师再次利用了年轻女孩子们的蒙昧、冲动和残忍,她们因为女教师的“不得不离开”而追逐、殴打“散步谣言和诽谤”的Fiamma。最终,女教师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个“美丽的孩子”、这个“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的孩子死在自己的怀抱里。

Di的良知和理智终于使她成长了。她带领伙伴们抛弃了曾经迷恋的Miss G,在女教师苍白而又卑鄙的辩解和威胁中决定了“我们并不要求被原谅”。她甚至还向校长揭发了Miss G。校长暗示着女教师已经“暂时离开学校”,告诉Di这件事到此为止。哭泣的Di没能看见,校长的目光远远地投向墙上挂着的一幅黑白照片——在那上面,Miss G曾经也是校长的Fiamma。

女教师终于被驱逐了,她终于有机会离开学校,前往那Fiamma曾经告诉过她的“西安的丝绸之路”和“西藏的高原”。女孩子们在床上捡起一封信,她们读着、怀念着、羡慕着那终于走向“外面的世界”的勇敢者,直到在信的末尾,她们看见了Di的签名。Di已经在渡轮上了,她握着Fiamma送给她的香水瓶,展开前往马德里的地图,前往女教师口中“让人害怕的广阔的水域”。她的面庞安详、坚定,宛如另一个无畏无惧的Fiamma。而女教师的旅程则在小镇上一个小旅馆里“上路“了,她从行李箱中掏出她的“大象”和“犀牛”,轻轻地把它们摆在床头柜上。下意识地,她抬手数了数——因为,寄宿学校里的规定是,床头柜上放置的私人物品,“不能超过5件”。

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地写下剧透,是因为推荐我看这部影片的朋友形容其为“女同志电影,主角超漂亮的”。看完了,觉得大有翻案的必要。

这其实是一部关于成长的电影。它告诉我,成长只关乎勇气,而与年龄无关。能禁锢你的,只有你自己。片中女教师时常告诫学生们的“正视欲望”,何尝又不是她想要对自己说的?最后Di终于成长了,远行了,而Miss G却仍然困在自己的牢笼里动弹不得。她的年轻、美貌、幻想和渴望,最终都敌不过轮渡码头上那“宽阔的水面”。英国影片的细腻,在于其总能在看似细碎沉闷的情境中,营造惊心动魄的情节起落,继而引出光芒四射令人炫目的希望。
Miss G的沉沦,Di的成长,显示出《裂缝》无论的情节起伏实际上是非常戏剧化的。

另外,该片的镜头运用也很犀利,在平淡生活中制造出极其漂亮的画面。例如大多数的跳水慢镜头、从水下拍摄女孩儿们月夜游泳的镜头、甚至Miss G引诱(其实应该是诱奸)Fiamma的镜头等,都非常有MTV的风采,画面充满质感。
最后,服装和配乐也十分考究。象Miss G的服装,绝对绝对是曾经令Coco Chanel一举成名的那种“简单的优雅”。女学生们蓝群白衬衫和红色丝绸腰带的搭配,大家可还记得北京奥运会时法国队的礼服?——异曲同工的白蓝红风格,优雅而充满活力。

总之,这个片子的整体感觉是精致而醇厚,如同一杯威士忌,触发了观众难于言表的思绪起伏,绝对值得上一句“回味悠长”的评价,严重推荐有阅历、有时间静下心来的同学观看!

裂缝Cracks(2009)

又名:迷恋对象 / 裂 / 裂痕

上映日期:2009-09-11(多伦多电影节) / 2009-12-04(英国/爱尔兰)片长:104分钟

主演:伊娃·格林 Eva Green/朱诺·坦普尔 Juno Temple/玛利亚·瓦沃德 María Valverde/伊莫琴·普茨 Imogen Poots/Ellie Nunn/Adele McCann/Zoe Carroll/Clemmie Dugdale

导演:Jordan Scott编剧:乔丹·斯科特 Jordan Scott/Ben Court/Caroline 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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