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3-10

阴影人 • 大师:难当自由

弗莱迪有着厚实的,好看的下巴,他总是将它微微扬起,搭配他上唇的疤痕,走形的肌肉吊起唇角将他的桀骜不驯写在脸上,当这张脸充满表情,你会觉得他充满挑衅的意味,是神经质的、癫狂的。和“正常人群”有着明显的分隔。
实际上他也的确被“正常人群”所厌弃,他离开战场就被社会机构送进精神病院,回归社会后在她的每个位置上都表现出不受欢迎的特质,所以弗莱迪只能半被迫地进行自我放逐,放逐——其实就是在一个人群和一个人群之间重复融入和背离的经历。
但是有人的地方就从来是纠缠着自由意志与权力庇护的冲突,虽然当弗莱迪误打误撞跑到那艘搭载着快乐的人群的小型游轮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很快会沦入新的人群所带来的包容和排异,他无法包藏的原始欲望带有人类最本初的需要,对性的极度需求(和军队生涯中一直被压抑的性欲作比),对自我存在被认同的极度渴望。所以在人群中总是卓然拔群的兰开斯特挤出人群的时候,他们相互产生了吸引力,弗莱迪尝试着兰开斯特在精神分析领域的“发现”来治疗他颠沛流离的半生记忆,兰开斯特也在给弗莱迪开窍的同时,找到了共鸣,渐渐的他会不经意的忘掉他与弗莱迪必须拉开的一个主人与凡人的距离,而将他引为知音。这样的结果为两个人都带来了不同凡响的一段手足关系的攻防。正如很多影评提到的,弗莱迪和兰开斯特是复杂人格中的两面,他们彼此欣赏又同时有着深刻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存在。
首先,弗莱迪在兰开斯特身边,与为数众多的拥簇者相同,他感受到兰开斯特巨大的个人魅力无疑是难以忽视的,他乐于接受他宽厚的拥抱与笑容,引导他去向一个稳定的集体当中去分享人类相互依存的秘密。但这仅仅是出于对象是兰开斯特,而不是他的思想,弗莱迪愿意收拾锋芒留住兰开斯特的友谊甚至经受他给的任何考验,但他从本能上抗拒了,也无视了兰开斯特的思想控制,他不能在他的羽翼下强壮,也不能永远,可以直接说是,他否定了他作为权力本身的形象。
戏里共出现三次,弗莱迪暴躁的为兰开斯特受到的外界质疑“打抱不平”,他无法忍受别人对兰开斯特本人和他的事业的侮辱、讽刺,他愿意用暴力去维护兰开斯特,这种极端的为兰开斯特设想的行为,除了惊吓住别人的疯狂以外,一定程度上被人们误以为是证实他绝对“忠诚”的表现,是一种被成功奴役的形象,兰开斯特一时也得意忘形,意图使弗莱迪成为自己意志胜利的活生生的案例。弗莱迪也没有意识到其实自己本身,就是兰开斯特的自我怀疑的人格对立的形象。
兰开斯特与弗莱迪的相遇被刻画的如此偶然,出于一个机遇有这么一个人的出现,为你带来了新的启示,弗莱迪个人自觉的自由意志,接近病态的不受控的生命状态,作为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让熟稔于攻破心灵密匙的兰开斯特倍感挑战的乐趣,但终究是这段难忘的相处,使自己意识到对方就是自己道路无法摆脱的心魔,兰开斯特将弗莱迪置身在自己身边,他不放手外界的咄咄逼人来妨害他和弗莱迪的关系,但也绝不允许也不能够让弗莱迪脱离他的势力范围,否则殃及池鱼,会毁灭了他力量的源泉。
说到底,弗莱迪对兰开斯特的需要,是人群中相互依存的需要,而不是一种被奴役的需要,当弗莱迪靠近人群时,却发现人群离不开奴役,他崇拜兰开斯特,而兰开斯特也需要他,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不能是平等的,虽然他们在精神上彼此支持,但出于人群中主仆关系的明确,一个人只能以控制另一个人来稳固人群的规则和秩序。
所以兰开斯特还需要一个更加强大的人格时刻提醒他捻灭那些来自外来的干扰。master的妻子作为另一种更加有统治权力更加警觉的人格,敏锐的发现了弗莱迪对兰开斯特的消极影响,已经危及到了他们事业本身存在的合理性。唯恐弗莱迪的不被征服,最后反使master的自我怀疑占了上风,这对于他们的事业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

人对共同体的趋向性是天然的,在我们的自由意志还未开发成熟的阶段,我们自然会为一个强大的、目的明确的集合所吸引,它象征着安全、提供保障、被接纳认可。这在我们的意识中已经成为了“胜利”的标准。
兰开斯特不止一次的对他的信众们强调,笑容。笑容对生活,对解决他们的问题,解决人类的困境所起到的决定性的关键作用。纵观我们的历史、政治、周围的环境,我们可以接收到这样的信息,强大的共同体总是对他的受众宣传快乐、笑容、激发人们的乐观的天性,来积极应对生活,去坦白,去分享自己,没有秘密,遏制欲望——而弗莱迪似乎从来不认为自己的欲望是个需要解决的问题,一方面弗莱迪接受了兰开斯特的庇护,另一方面弗莱迪也在这个集体中人人得以快乐的那些信仰、治疗不为所动,无论兰开斯特绞尽脑汁压制在他身上有多么强大的驯化的力量,甚至这种关注本身招致其家人、教徒的嫉妒,弗莱迪都无法从这种共同体提供的“保护”当中得到生活的解救。谁能不为兰开斯特所折服?在例行的听析诊断、平常集会的欢声笑语中,只有弗莱迪,只有他可以自然而然地跳脱出来,背负着自身的记忆、真实的生活体验,而没有前生今世的包袱,却依然疲惫不堪。
这是不能被接受的。在人前征服弗莱迪,突然成为了兰开斯特完成他事业野心的关键节点,弗莱迪代表了他对生活价值的一部分向往跟肯定,他的反叛,他的不被征服,预示着他的事业在世事艰难中既无法帮助人群找到自由和安宁,同时预示着无论有多么强大的阻力,自由意志的觉醒都不会被消灭。在众人面前,兰开斯特训练弗莱迪从客厅的一头摸到另一头,一头是窗户,一头是墙壁。在无数次感受中他寻找着兰开斯特要求他找到的东西,最后他们相拥在一起,与人群的矛盾在众人面前消解,却在暗处滋长。他知道他永远不会被接受,他也永远无法和他们融为一体。
对于弗莱迪,还不存在一个真正好的世界。在这里,兰开斯特不能成为他的伙伴,他为这样的环境带来威胁,如果他选择不从这个地方跑开(破窗而出),他的破坏性就会从内部倾覆这个房间的立场(踢打那面墙壁)。

兰开斯特致命的吸引力就是弗莱迪再熟悉不过的包围、侵害、奴役本身,他离开了兰开斯特,但很快又被更大的空洞吞噬,他无法摆脱外界与他的不相适宜所产生的冲突,就像不能摆脱兰开斯特在他心目中奠定的位置。不久他又因为孤独,希望重拾在集体中的温存,他再找到兰开斯特,兰开斯特仿佛在对着另一个自己讲话,希望他有另外的出路,而不是和人人一样,被权力的意志奴役着过活。
《大师》为我们呈现的不仅仅是一个备受争议的宗教(人的组织)发迹史,它同时应征了在更广阔的视野里,我们的自由仅仅是选择在不同的权力意志下表达屈服。由此观之,科学教在历史中以往的邪恶不过是照猫画虎罢了,我们从来不该惊诧于它以何样的形式存在于我们中间,实际上,“上帝保佑世人”,被庇护,是一定需要自由作为代价的。

说到最后,正常人群又究竟是什么呢,总体处于上升期的一切人类的集合?在或大或小的共同体之下享受着彼此尊重和相互信任的社会共识?之所以正常,是因为我们在肆意地为维护我们的“稳定”而将之视为异己的形象进行打压、进攻、消灭。宗教毕竟是人的组织,人的组织为人的善恶驱使,我们的社会制度、政府机构、社会群体皆不出其外。
影片最后,弗莱迪重又回到酗酒、肉欲的贫乏的生活中。并没有新的世界向他敞开怀抱,我们的自由世界还没有到来。
我认为,肯定有更适合我们的生活有待我们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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