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7-07-02

海边的安托万 • 日以作夜:借我点钱嫖娼吧

关于电影的电影不胜枚举，我们耳熟能详的就有一长串：《天堂电影院》、《八部半》、《大玩家》、《艾德伍德》、《改编剧本》、《雨果》、《艺术家》、《如果·爱》等等，但这一题材中我最爱的还是特吕弗的《日以作夜》，它是一部少有的详细表现了电影制作过程的剧情片，可以说是此类片中片电影的代表之作，获得了1974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从该片中我们也可以一窥电影制作的奥秘。

该片讲述了一部叫《遇见帕米拉》的电影的拍摄过程，影片开拍就不顺利，问题接二连三地出现，导演费朗忙前忙后一心想使影片顺利拍完，而此时影片的男演员阿方索的感情遇到了问题，同时也给女主角朱莉造成了了极大的困扰。特吕弗的御用男演员让-皮埃尔·利奥德扮演阿方索，杰奎琳·比塞特扮演朱莉，特吕弗也本色出演了片中的导演费朗，这部电影戏中戏结构的巧妙在于他们扮演片中角色（《遇见帕米拉》）的同时也在扮演自己（《日以作夜》）。

《日以作夜》并不是特吕弗第一次主演自己的电影，之前的《野孩子》里他就亲自出马扮演了主角之一的医生，据他自己说这只是“把执导演员的工作从摄影机后放到了摄影机前”。特吕弗也通过《日以作夜》致敬了自己的偶像让·雷诺阿的《游戏规则》。
这是一部群戏电影，有三个主角和多个配角，其中朱莉（杰奎琳·比塞特饰）这个角色与特吕弗之前电影里的女性形象有很大的不同，以往特吕弗电影里的女性大多性格决绝，带有一种毁灭的气质，像安托万系列里的克里斯蒂娜则完全是少数，而朱莉与克里斯蒂娜一样带有一种母性的包容和克制，同时由于角色的复杂性，朱莉这个人物有着比克里斯蒂娜更多的维度，也就使人更加印象深刻。
朱莉与她扮演的《遇见帕米拉》里的角色形成了一种有趣的互文，《遇见帕米拉》是讲一个女子爱上了自己的公公，即自己丈夫的父亲，而戏外的朱莉却有一个年纪比自己大很多的丈夫，并在工作中与年轻的男演员发生了婚外情，戏里戏外的两段忘年恋发生了颠倒错位。

《日以作夜》可以看作是安托万系列的一个番外篇，这部电影仍与安托万五部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让-皮埃尔·利奥德扮演的阿方索依然有安托万的影子，就连阿方索这个名字也和《床笫风云》中安托万为儿子起的名字一样。
在安托万五部曲的最后一部《爱情狂奔》（又名《飞逝的爱情》）中，对安托万前半生的经历做了一次充满怀旧气息的回顾总结，其中插入了一个《日以作夜》的镜头，两部电影中都有一个叫丽丽安娜的角色并且均由同一个人扮演，而两个丽丽安娜分别与两个女主角告别时说的话如出一辙，都表明自己厌烦了阿方索（安托万）的幼稚，不想为他的童年失欢买单。

不知为何，戈达尔看完此片后非常愤怒，从此与特吕弗的友谊彻底决裂。大概是片中表现的是传统的制片方式，而不是他们赖以成名的新浪潮的拍摄方式。
特吕弗宣称：“电影的原材料是人类情感”，在《日以作夜》里特吕弗并不做太多煽情的处理，没有让音乐和特写镜头喧宾夺主，而是仍像他以往一样用现实主义的风格表达颇具浪漫色彩的主题，竭力用冷静的镜头捕获那些难以捉摸的情感介质。故事在这部电影里似乎不那么重要，我们真正想看的不是《遇见帕米拉》的拍摄过程，而是众多形式各异的情感，既有忘年之恋，也有私奔出逃，既有露水之欢，也有长相厮守，让你感觉片中每个人物都在实践着爱的行动，借用片中的一句台词来说“爱才是推动世界运转的动力”。

日以作夜的意思就是通过安装特殊的滤镜，在白天拍出晚上的效果。特吕弗在这部电影里进一步探讨了电影与生活的关系，当我们看着让-皮埃尔·莱若无其事地走着，下一个镜头是费朗导演喊“停”，才发现这并不是真正要看的电影，这也是戏中戏结构的魅力之一，现实与电影都成了彼此嵌套的一环，如果不被打断，我们很难分辨自己看的是电影还是“电影中的电影”，同样，当坐在电影院黑暗的环境中，我们会忘掉现实生活而沉浸在影片当中，透过那个巨大的画框，我们感受到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当失恋的阿方索光着脚走出房间时对众人说：“借我点钱嫖娼吧”，导演费朗安慰他说“电影里的情境比现实人生美好多了，电影里没有塞车，没有死寂，电影就像在黑夜中疾驰的火车一样，像你我这样的人，只有在拍片时才会感到快乐。”
这其实也说出了特吕弗自己的心声，因为特吕弗一直把电影当作自己的生活和信仰，也用这段话与诸君共勉。

本文首发于公众号：时间倒影